賀修文嘆了一口氣，溫聲的說道，「好好活著吧，那麼艱難的日子都過去了，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說到這里賀修文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你的女乃女乃這幾年是我們幫著照料，可她老人家還是很孤單，一個人住在養老院里，你回去之後，她能多活幾年的。」
梁小翠的眼淚還是流了下來，她猛勁的點頭，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賀修文對守在門口的幾個人低聲的交代了幾句，這才離開了招待所，他要部署抓捕任務。
幾個可能的地點他都安排了人。
在指揮部這里，最終還是決定將逃犯的情況通報下來，讓老百姓們積極踴躍的舉報，甚至開出了懸賞金額。
畢竟這麼個危險分子在外面是讓人心不安的。
至于水窪村那些人，都是被分別關押的，為的就是防止他們對口供。
然後在強大的心理攻勢之下，很快的這個所謂如銅牆鐵劑一般的小團體倏然之間就瓦解了。
于是從村子里又帶出了十幾個人，在其中，就包括趙成的親娘。
沒有出事之前，村子里的人除了覺得趙成性格霸道之外對他還是听從的。
因為跟著趙成有肉吃，有錢花。
可現在一下子天翻地覆，家里能頂門戶的男人都被抓了進去。
有那些本來就心驚膽戰日夜不安寧的人就更加的怨恨上了趙成。
仇恨的目光都沖向了趙成的娘，甚至他兩個兒子，趙成的娘還沒有想出怎麼應對呢，她也進去了。
入夜，空氣干燥而又有些寒冷。
沒有月亮，四周黑漆漆的，一道道的山梁，就像匍匐在這片大地上的夜魔。
一處山窪里，趙成的手拉著兒子的手，沙啞的聲音細細都叮囑著。
「大娃，這是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和你說這麼多的話，你要好好的听著，听不懂也要死死的記在心里。」
大娃腦子里是渾噩的，好多陌生的東西都擠在他的腦子里，好像要爆炸一樣。
大娃兒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流眼淚，他看著面前的爹熟悉又陌生。
可在趙成強硬而又犀利的目光下，大娃本能的使勁兒的點頭。
「你听爹說，你爹我不是個好人，你娘那麼做是對的，她這一輩子都是爹給害的。」
大娃還是頭一次听到這樣的話，不由得愣愣地問道，「你怎麼害的我娘？」
「我……」趙成猶豫了一下，看著兒子清澈的眼神，一下子所有的污濁連同了夜色將他席卷。
話到嘴邊他又咽了回去，那些話跟其他的男人講，也許會成為他的炫耀，可跟自己剛十二歲的兒子講，他自己都覺得惡心。
他斟酌了一番，終于說道，「你娘和她爸媽還有她的爺爺女乃女乃和弟弟生活在南方，他們家庭很幸福，那年你娘考上了大學，本來要去上學被我看中了，我在她家飯菜里下了耗子藥，她家人都中毒了，我就將你娘塞進麻袋里搶到了咱們水窪村……」
「耗子藥？」大娃驚呆了，別的他可能沒怎麼听懂，但這耗子藥他是明白的，吃那藥會藥死人的。
村子里就有一個女人喝耗子藥給藥死了。
大娃本來臉色就驚慌慌的，此時更是白的嚇人。
「……爹不是人，將她搶來了還不好好對她，也不讓她見家里人……我不是個好人，你跟二娃千萬別怪你娘，你們要好好對她，孝順她，求著她將你們帶回家里去……」
說道這里趙成使勁的抹了一把臉，「就算你娘不讓你們跟著，你們也跪著求她，哪怕在離她近的地方你帶著你弟弟租個房子，時間長了她不恨我了就會管你們的，你弟弟還小，你也才十二，等你長大成人還要好幾年的時間，水窪村你們呆不了的，你女乃也不是個好人，她以前和現在說的話你都別信，我跟你女乃從今往後再也管不了你們兩個了，你們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你娘……」
趙成恨不得將想要說的話，一股腦的都告訴兒子，也恨不得讓他現在就什麼都明白，能理解他這些話里的意思。
村里的人等反應過來之後，肯定會怪自己主張將那五個人留下來，然後才引發了一連串的事端。
兩個兒子在村子里的日子肯定不好過，他太知道這里大部分人的性子了，真沒幾個好東西，如果沒人護著大娃二娃，這倆孩子都未必能活得下去。
自家娘也跟著做了不少，有些甚至是她主動聯系和指使的，別看她年齡大了，也會在里邊呆上好幾年的，等她出來，兩個兒子能不能活著還不知道。
而至于自己，有些事情就算自己死不交代，別人也會交代的。
他夠槍斃的了。
趙成一把抓住兒子，隨後身子附過去，在他耳邊低聲的說道，「爹常帶你們去打兔子的那個山窪里，你總愛坐的那塊大石頭下面，爹給你和二娃藏了東西，那是給你們兩個娶媳婦的。」
「別學爹，你們兩個好好長大，好好做人，老老實實的娶個媳婦，成家立業，爹就是死了也能閉上眼楮。」
不遠處的山坡後，賀修文帶著小來和小賈還有另一個公安人員埋伏在這里。
果然不出賀修文所料，趙成真的將他的兒子單獨叫了出來。
而他冒著生命危險跑出來找他兒子，應該是交代後事了。
他們離的不遠，能听到趙成跟他兒子說的話。
小來用胳膊肘輕輕的踫了一下賀修文，賀修文緩緩的搖了搖頭。
小來的手就放了下來。
他明白隊長的意思了，不要驚著這個小少年。
山風陡然的就呼嘯而來，趙成松開了抓住兒子的手，對他凶狠的說道，「不管你能不能听懂我說的話，你就照我說的做，明天早晨你就帶著二娃去找你娘，听到沒有？」
「……爹，我……我听到了，我去。」
趙成最後看了眼大娃，也許這就是報應吧，讓他再也沒有機會看到兩個兒子長大了。
他厲聲的呵斥道，「別發呆也別哭，趕緊跑回家去護好你弟弟。」
大娃沒有動，趙成推了他一把，然後又踢了一腳，在趙成凶狠的眼神之下，大娃拔腿就朝著村子里的方向跑去，很快的就消失在山坡下。
而趙成則是朝著相反的方向，快速的跑去。
剛跑過一個山坡，突然出現幾道黑色的身影朝著他急速的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