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安慰劑

作者︰羅三觀.CS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艾滋病患者的診斷主要依靠醫院的例行快速檢測和疾控部門的復檢,作為一種攻擊表現CD4蛋白輔助T細胞的病毒,HIV病毒本身並不會造成任何癥狀。而當人體中起到識別和調度抗體的輔助T細胞含量減少到一定地步時,人體就會遭遇到多種感染甚至腫瘤的襲擊。但這些表現出來的癥狀,都和HIV病毒沒有直接關系。

艾滋病本身不會表現出癥狀,很多患者都是感染了機會致病菌後,才在醫院的檢查中發現有HIV陽性反應的。

孫立恩眯著眼楮看著面前的患者,他的神情確實很絕望,而且還很痛苦。這位看起來真不像是治療組請來的演員——這麼好的演技,那價格肯定便宜不了。

「您先別著急。」孫立恩想了想,從一旁的飲水機里倒了杯水出來,遞到了對方的手里,「穿這麼多衣服,你不熱麼?」他試圖轉換一下話題,先緩解一下對方的緊張情緒,然後再慢慢問診。

「我怕感冒。」林強低聲道,「得了我這個病,只要一感冒那就可能要命,所以我必須多穿一點衣服才行。」

孫立恩沒有說什麼,而是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前,用筆記下了「精神強迫行為」六個字,並且在後面寫了一個問號。

「听起來您很清楚自己得了什麼病。」孫立恩順著對方的話繼續問了下去,「那你能跟我說說看,你這個病是怎麼得的麼?」如果對方是精神上出了問題,那麼回溯「病史」應該就能知道這個根源是什麼。而且這樣也能方便孫立恩判斷,是不是需要將他轉給精神病科進行處理。

林強的表情稍微變化了一下,然後低著頭道,「我……我兩年前出差的時候……在酒店撿過一次小卡片。」

林強很直接的承認了自己有高危性行為。而且在整個過程中都沒有采取任何保護措施。而在那次高位性行為之後大約兩周,他開始覺得渾身不舒服。疲倦的感覺越來越嚴重,身上也長出了皮疹,同時還出現了低燒、淋巴腫大、肌肉跳動、關節疼痛甚至舌苔長白毛等等問題。

「有皮疹,而且舌苔上還能長白毛?」孫立恩停下了筆,若有所思的看著對面的林強,「你現在還是這個狀態麼?」

林強搖了搖頭,「這些癥狀偶爾發生,並不是一直都有。」他忽然顯得有些激動,「我們好多病友都是這樣……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好多病友?」孫立恩挑了挑眉毛,「我猜你們應該有個貼吧或者微信群之類的,互相在里面通報自己的癥狀和病情對吧?」

林強第一次露出了驚恐和疲倦以外的表情,這次的表情名為「驚訝」。「你怎麼知道的?」他睜大了眼楮,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孫立恩,「你听說過這個病?」

孫立恩搖了搖頭,「很遺憾,我沒听說過。」他有意錯開話題,以免追問下去暴露出自己「並不太相信對方生病」的觀點。「他們都有這些癥狀是麼?還是有些人有其他的表現?」

「沒有,大家都這樣。」林強非常篤定道,「都是一樣的表現,而且大家都很容易生病。」

這就有意思了。孫立恩搓了搓自己的下巴,疾病的發展大部分時候都存在差異性。同樣的疾病發生在不同的患者身上,表現出來的癥狀一般不會完全一致。比如同樣是H1N1病毒所引發的甲型流感,有些人會有高燒、肌肉疼痛、咳嗽、咽喉疼痛,甚至轉為肺炎並發膿血癥、乃至呼吸衰竭甚至多器官損傷。但並不是每一個感冒患者都會同時擁有完全一樣的癥狀。甲流平均每一百名患者中,約有1~10人需要住院治療,而每一百名住院的患者中,有大約10~25人會被送入ICU進行治療。由于每個人的身體素質不同,期間服用的藥物甚至休息的程度也不盡相同,因此表現出的癥狀必然存在差異。

有些甲流患者甚至從頭到尾都沒有嚴重癥狀。

由于身體差異,從而導致的癥狀差異幾乎普遍存在于所有的疾病中。這也是醫生存在的主要原因之一。如果每個疾病的癥狀都表現的完全一致,那也就沒有必要去看醫生了。大家只要根據癥狀,自行購買藥物即可。

正是因為絕大部分患者在同一種疾病面前所經受的不同折磨,醫生這一職業才有存在的意義。

但是從林強的描述里,孫立恩看不到這些患者有什麼癥狀上的區別——大家都低燒、淋巴腫大、肌肉跳動、關節疼痛甚至「舌苔長白毛」,這些癥狀實在是太過行動一致,以至于孫立恩自己的第一反應就是「不相信」。

太巧了,同時也太一致了。孫立恩沉吟了片刻後問道,「您處于這種情況有多久了?之前曾經去其他醫院看過麼?」

「看過看過。」林強連連點頭,他從一旁的提包里模出了一疊看上去有些磨損的紙片和本子出來。「這些都是資料。」

從資料上看,過去兩年里,林強輾轉了六家醫院,掛號了二十幾次。抽血抽了五十多管,各項檢查數據一應俱全。六家醫院一共給林強做了五次CD4細胞絕對計數檢測,數值略有波動,但始終在280到330之間。

「最近一次檢查是在半年以前。」孫立恩快速瀏覽了一遍所有的報告,然後放下了手里的單據問道,「你之前這……兩年里,幾乎每隔三個月就會去一家醫院進行檢查。為什麼最近這半年突然停止了就診呢?」

林強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他仿佛被抽掉了所有力氣似的,半靠在椅背上嘆了口氣,「六家醫院都是國內有名的醫院,他們都說我沒病……查不出來還能怎麼辦?我已經準備等死了。」

「但是你現在又坐在我的面前了。」孫立恩故意用有些拗口的遣詞造句說道,「其實你還是想活下來的對吧?」

「那當然!」林強點了點頭,臉上多了幾分哀求,「孫醫生,你是我最後的希望了……」

孫立恩用筆點了點面前的記錄本,為求保險起見,他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對方頭頂上的狀態欄。

「林強,男,32歲,慢性疲勞綜合征()」

孫立恩琢磨了一下,「既然你來了這個地方,那你也應該知道,我這里並不是個常規意義上的醫院。有些檢查手段可能需要換個地方或者重新挑個時間才能做。」他一邊編著瞎話,一邊觀察著林強的表情,「我得先和實驗組的組長討論討論具體安排,你先在這里坐著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林強點了點頭,似乎重新燃起了希望。

孫立恩走出「診室」,輕輕的關上了門,然後躡手躡腳的溜達到了一旁的辦公室,很有禮貌的準備敲門。只是手還沒踫到門上,就听見了辦公室里吳友謙的聲音,「門沒鎖,進來吧。」

孫立恩推門走進了辦公室里,吳友謙的桌子還是那種貼著木皮的大班桌。只不過上面擺著好幾台寬屏監視器,里面正在展示著診室里的畫面,以及運算中的機房中心。

「坐。」吳友謙似乎早就知道孫立恩的來意了,他指了指座位讓孫立恩坐下,「你找個借口跑了出來,那就是心里有數了?」

「有些不太成熟的猜想。」孫立恩答道,「吳院長,這人確實是有病,不是你們請來的演員對吧?」

「從第三軍醫大那邊介紹過來的患者。」吳友謙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解釋了一下這個患者的來歷,「他們給這個病人做了很多檢查,不過那些檢查的內容沒有什麼特別的。」

孫立恩笑了兩聲,「那麼多專家都搞不定的病例,最後交到我手上來試試運氣?」他看了一眼正在閃動著「計算中」樣式的屏幕問道,「老東西算出答案了沒有?」

「老東西」是正在研究的AI的代號和昵稱。據說原因是老東西第一次運轉的時候系統時間設置出了問題,以至于他剛剛出生就已經運行了超過一千八百年。因此被諸多網絡工程師和維護人員戲稱為了「老東西」。

孫立恩的工作,就是和老東西不停的比賽,以促進老東西快速進步。

「從進度上看,要算出來結果大概還得十幾個小時。」吳友謙瞥了一眼屏幕,搖頭道,「有事兒你就直接說。」

「我覺得患者本人並沒有實質上的器官病變或者感染。」孫立恩說出了自己的判斷,「他和這個群體的疾病表現太過一致,比起不明病毒感染,我更傾向于互聯網推波助瀾下的‘群體 癥’。」

吳友謙又瞥了一眼孫立恩,「你有多少把握?」

「一半一半。」孫立恩沒把話說死,而是提議道,「我覺得可以試一下安慰劑療法,不過安慰劑不能用普通的糖片或者澱粉片,可能需要一些效果明顯,暗示作用比較強力的安慰劑。」

吳友謙沉默了一會後提議道,「可以用靛胭脂注射液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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