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生傻了？
李明月和李老頭爺孫二人對視一眼，然後同時加快腳步走上前去。
「高女乃女乃。」
李明月一眼瞅到了正和人說得熱鬧的高老太，趕緊喊了一聲，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問︰「趙家出什麼事了？」
高老太一看是李明月，就沖她直使眼色，那稀疏的眉毛都快跳舞了。
「趙文生傻了！听說走路掉河里，摔傻了！」
啊？真傻了？
怎麼看高女乃女乃這神情這語氣像趙文生給她撒錢了一樣高興啊。
李明月眨了眨眼，清了清嗓子，握緊了拳頭，鄭重地問︰「是真傻了？您老親眼看到的？」
「啊，我親眼看到了。」高老太眉飛色舞道︰「趙文生睜眼就唱歌，不讓唱還不行，摁都摁不住，你說正常人誰會這樣啊，可不就是傻了麼，問他話都不理人。」
「哎媽呀，那家伙嗓子還挺清亮的，唱得也帶勁，好听著呢！」
「剛剛我們幾個老姐妹商量，以後公社再搞活動，咱們村就把趙文生給派過去，說不定能拿個歌唱第一名回來。」
李明月很懵。
趙文生真的傻了？還睜眼就唱歌，摁都摁不住？
怎麼听得那麼玄幻呢。
高老太左右瞅了瞅，把李明月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說︰「要我說這趙文生就該，別看他是咱們村唯一在城里上班的人，就為這，鼻子翹老高，就差眼縫里看咱們了。」
「以前他們趙家算計你，肯定少不了趙文生背後出主意，這下子他變傻了吧，你也能出一口氣了。」
「想笑就笑吧，跟高女乃女乃不用裝。」
李明月︰
高老太跟李明月說完貼心話，就又躥回她的老姐妹堆里繼續八卦去了。
李明月還是有些不能相信趙文生那麼精明一個人變傻了的事，一抬頭發現爺爺已經往趙家大門進去了。
「哎，爺爺」
她喊了一聲，趕緊追過去，生怕爺爺冒失地上去繼續撕吧趙文生。
李老頭站住，轉頭朝孫女眨了眨眼︰別擔心，爺爺去探探虛實，看看趙文生那狗東西是不是真的傻了。
李明月松了口氣。
突然一個小石子打在了她的頭頂，她抬頭，就看到趙家房頂上露了個高豐收的頭出來。
高豐收沖李明月使眼色，「你從他家豬圈那塊爬上來。」
這事兒他跟別人沒法交流，只能和李明月說了。
趙家豬圈，那地方李明月太熟了，馬翠蘭藏錢的地方就在豬圈那旮旯。
她踩著豬圈的圍牆，很容易就爬上了房頂。
高豐收在房頂另外一邊朝她招手。
李明月彎腰躥了過去，問道︰「趙文生真的傻了？」
高豐收面色復雜地點了點頭，朝下面指了指，讓李明月自己看。
此時趙家院子里有不少人，趙家的人，生產隊包括李石柱在內的幾個干部，還有不少村里愛攬事的人，李老頭夾雜其中。
趙文生的女乃女乃坐著又哭又拍大腿，「我們家文生以後可咋辦呀！」
趙文生的媽馬翠蘭，咬牙切齒，還在剁豬草，菜刀使得杠杠響，讓人不敢上去招惹。
趙文生的爹愁眉苦臉，蹲牆根處跟趙家的一個堂兄弟在說著什麼。
趙文生爺爺趙老頭則拉著李石柱，滿臉凝重。
「石柱，我看這事兒不是意外，文生從小就是石背村長大的，村頭那河他熟得不能再熟了，怎麼就掉河里了，我不信，村里要給個說法，要是咱們村查不了，我們家就報警，讓縣里的公安來查，我家文生還是城里的工人呢，出了事不能就這樣算了。」
他這話剛說完，亂入的李老頭就喊道︰「你這是懷疑咱們石背村的人了唄，你直說咱村誰是壞人吧，我替你把人揪出來。」
趙老頭一看李老頭搗亂，本來不好的臉色更難看了，他哎呀一聲，「你就別搗亂了！」
被李老頭這麼一打岔，院子里的人就更嘈雜了，積極發表意見。
「人是萬三海先發現的，人三海說了，周圍根本就沒有別人。」
「可不就是嘛，要不是三海發現的早，說不定還在水里泡著呢。」
「三海多老實的人，要是三海的話都不能信，那就沒人能信了。」
「熟悉又咋地，熟悉就不興滑個腳摔進去了？」
輿論根本就沒有跟著趙老頭走的，可見平時趙家在村子里的人緣有多差了。
李石柱也皺眉，對趙老頭說道︰「趙叔，你別亂琢磨，先看看，興許明天文生就好了呢，到底是咋回事，到時候一問不就都清楚了嗎。」
他是石背村生產隊的大隊長，可不希望自己村出現一件需要公安來處理的事情。
馬翠蘭一听，哭聲就頓住了，對啊，也許她兒子明天就能好了呢。
「對，爸，咱們等等看，文生肯定能好的。」
李老頭撇了撇嘴，悄悄往趙家的東廂房湊過去，听說趙文生在東廂房里，他得親自看看。
他推了把門，竟然就把門給推開了。
門一開，屋里的人看了過來。
李老頭也把里面的情況一目了然了，趙文生被捆成一個粽子，嘴巴里塞著布躺炕上，地上站著兩個人在看管。
「大爺，您啥事？」門口的一個男青年問李老頭。他是趙文生的堂弟，在趙家排第二，家里人喊二子。
李老頭朝嗚嗚嗯嗯的趙文生揚了揚下巴，大喇喇問︰「他真傻了？」
二子︰真不會說話。
「大爺，我大哥沒事。」
李老頭不置可否，撇著嘴點了點頭，叨咕︰「我給他看看，我家有祖傳的秘術，專門治各種馬來瘋傻病之類的。」
他說著話，就硬走了過去。
趙二子和另外一個人攔都攔不住，生怕攔急了把李老頭推個跟頭啥的，然後被李老頭給訛上。
于是李老頭順利來到了趙文生的跟前，看著他那狼狽的樣子忍不住興味盎然地嘖嘖兩聲，然後問出了直擊靈魂的世紀難題。
「我是誰？」
「你是誰？」
趙文生︰「嗯嗯嗚嗚」
趙二︰「大爺，他嘴堵著呢，說不了話。」
李老頭「噢」了一聲。
外面，李明月剛問了句︰「趙文生那狗呢？」
然後下面的院子里就響起一道嘶吼的歌聲，
「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河西山岡萬丈高」
跟隨著歌聲，一道人影從東廂房掙月兌旁人的束縛跑了出來，站在院子中間擺開了架勢。
只見他雙手叉腰，腰背挺直，頭揚起，嘴大張。
「保衛家鄉，保衛黃河，保衛全中國！」
眾人︰
李明月︰
所有人被突然跑出來的趙文生給嚇了一跳，空氣安靜了一瞬間，也只是一瞬間，然後就哄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