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陽光劃破黑夜,灑向人間——
手術終于結束了,唐毅的胃部被切除了四分之二,被推出手術室時,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麻哦藥退後,唐毅睫毛動了動,睜開眼楮。
當他看到坐在他身邊的喬父和喬安妮,嘴角動了動,笑容冰冷。
「唐毅——」尹綰綰抓著唐毅的手,輕輕呼喚他。
他手術時,原本有好多話想和他說,可是現在面對他,尹綰綰一句話都說不出。
唐毅的手緊了些,痛苦地對著她微笑,含含糊糊地說道︰「醫生說我手術之後,胃病就不會再犯了——我以後也不用你幫我喝酒,省著秦
凡鄙視我讓女人幫忙……」
尹綰綰不想哭,可她的眼淚還是不爭氣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
後來尹綰綰捧著他的手,泣不成聲。
「唐毅,我恨你!我恨你——沒有你,以後的日子你讓我跟女兒怎麼熬下去……」
「我說過,我不會放開你的手,綰綰……」
「為什麼不肯早點做手術,到底是公司重要還是自己的命?!」
「……」唐毅苦笑。
那天,尹綰綰不明白唐毅為什麼會如此輕賤自己的生命,這幾天過去後,當她看見喬父每天都在辦公室和許多腫瘤權威探討他的病情後還有
後期的治療方案,尹綰綰這才明白了唐毅的真正的用意。
唐毅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作為賭注,賭一個長輩對一個晚輩無法斬斷的愛。
感情越是在生離死別時,越能體現出它無二比擬的價值。
尹綰綰問他︰「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有什麼事情,要怎麼辦?」
唐毅自信的說道︰「我贏了!」。
唐毅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望著了窗外。
醫院的花園中,嘉寶坐在椅子上晃著小腿,悠悠地哼著歌謠。
喬父從一輛黑色的轎車里走下來,嘉寶一見到他,立刻跳下椅子,甜笑著迎過去和他打招呼。
看口型嘉寶應該叫的是——「爺爺。」
喬父俯模了模嘉寶的腦袋,跟她說了幾句話。
嘉寶仰起頭,抓著自己的小辮子,百思不得其解的小臉蛋甚是可愛。
照顧嘉寶的陳姐走過去,剛想要說話,喬父對她輕搖頭,打斷了她要說的話——
嘉寶一臉迷惑的扯了扯辮子,樣子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喬父笑著和她說話,之後走進醫院,走進大門時,喬父又回頭看了她一眼。
嘉寶托著下巴坐回到椅子上,似乎在想著著什麼——
尹綰綰笑了,唐毅也笑了。
「你猜嘉寶現在在想什麼?」
尹綰綰吹開牛女乃杯里的熱氣,說道︰「嘉寶那麼小,一定是被喬先生的說的問題難住了吧。」
「你有沒有教過她該怎麼稱呼喬叔叔?」
尹綰綰恍悟,驚訝道,「難道說,你的意思是他已經接受了嘉寶?」
「不,他已經接受了我們。」唐毅笑著靠在床便︰「有些事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難!」
門被推開,幾天沒有出現的秦凡突然現身,搬了個椅子,坐在唐毅面前。
唐毅半坐起身。
「收購案,順利嗎?」
「那麼個破公司,股價連續跌了幾天,你認為還會有什麼問題?我已經收購百分之四十,如果你再把你手里的股票給我——我就是持股份的人。下一步就只剩下收購重組的事了。」
「這麼順利嗎?」唐毅有點不相信。
「喬叔叔之前已經把你逼成這樣了。」秦凡指著他的胃。
「還真能把你往死里逼嗎!」
「你覺得就憑他,能逼死我嗎?!帶授權書來了嗎?」
秦凡笑著拿出文件,遞給他。
唐毅接過,認真翻閱文件。
秦凡拉著椅子,坐近一些,說道︰「目前收購的事,我會替你處理好的,等你病好了——召開股東大會,重新整頓公司,重新任命新的決策高層和執行高層。」
「整頓公司?」
唐毅猛然坐直身體,吃驚道︰「你想要留下公司?」
「我算了一下,收購成功,股價最多就是翻三翻——如果我們把公司留下來,由你來管理,價值還有更廣闊的升值空間。」
「你不是不喜歡實業的嗎?」
「我是不喜歡啊,所以我決定讓你做總裁,我只要坐在家里收錢就好。」
唐毅冷哼道︰「你還真是夠朋友——」
「也是應該的——」
唐毅飛快地簽完字,簽完字後,還不忘瞪他一眼。
「那你就回去坐等著我給你賠個傾家蕩產。」
看秦凡自信滿滿的樣子,唐毅掩不住的興奮,尹綰綰發現自己越來越愛這個唐毅了。
一個已經瀕臨破產的笑公司,他一來一回不僅讓它起死回生,還成功讓它上市,恐怕只有唐毅這種人,能在病床上談妥這樣的生意。
但她希望唐毅以後都不要在病床上談生意。
尹綰綰看著他們越聊越有興致,也不想打擾他們。
「你們聊吧,我出去走走。」
唐毅點頭。
「別走太遠。」
從病房里出來,尹綰綰直接去了唐毅的主治醫生的辦公室,喬父剛好也在辦公室,他看見我,客氣點點頭。
「坐!」
「謝謝!我能看看唐毅的病歷嗎?」
喬父把手上的病歷遞到她的手上。
尹綰綰顫抖著手指掀開。
各種檢驗的結果闖入她的視線,看得尹綰綰的心浮浮沉沉,卻不明白那些醫學術語的意思。
喬父看出她的的無措,說道︰「我邀請來的腫瘤權威會診過,唐毅胃部的部分細胞已經癌變,萬幸的是手術及時,其他位置沒有觀察到癌變細胞,所以他癌細胞擴散幾率很低——但為了以防萬一,醫生還是建議唐毅在身體完全恢復後,做三個療程的化療,你有什麼意見?」
喬父的語氣讓她很舒服,像是醫生在咨詢病人家屬一般。
「唐毅的一切由您決定——」
「那就按醫生的方案。」
「您能不能告訴我,化療能治好唐毅的病嗎?他的病以後真的不會復發?」
喬父嘆了口氣,眉間的皺紋皺起,說道︰「機會只佔百分之六十——不過這種病和心情有莫大的關系,有些專家認為唐毅這麼年輕就得這種病,是他常年心理壓力太大,心情壓抑造成的——如果他的生活如意,發病的幾率會小——可唐毅的性格孤僻,什麼事都喜歡藏在心里。」
「我明白,我不會強求他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喬父看看她無名指上的戒指︰「他是我最器重的晚輩,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好,但他總是不明白……」
「伯父,他早晚會明白……」尹綰綰說︰「您的苦心,他會明白的——」
喬父扶著桌子站起來,搖著頭走出辦公室。
「我現在只希望他能活著叫,其他的真的已經不重要了。」
公司的危機終于平安度過,收購上市的消息傳出,唐氏股價連續漲停。
根據專家提出的康復方案,唐毅的身體很快恢復,沒多久就可以下床走動。
有一天,尹綰綰正在給唐毅喂湯,公司的幾個高層一起來看唐毅。
其中當然包括公關部的經理。
她一進門看見嘉寶半趴在唐毅的床邊,先是一呆,隨即換上笑臉。
「好可愛的孩子——是你女兒嗎?」
「是!」尹綰綰笑著招呼他們坐。
「叔叔阿姨好!」嘉寶甜甜的笑著跟他們打招呼,孩子從小就很有禮貌,但她後面又指著唐毅補充了一句︰「叔叔阿姨,這是我爸爸!」
嘉寶沒有別的意思,自從她認了爸爸之後,便喜歡很自豪告訴每一個人,她有爸爸了!
幾位高層略微愣一下,隨即裝作鎮定。
「好可愛的孩子。」
沒想到唐毅又加了一句。
「是我女兒,長得跟我像嗎?」
所有人都用怪異地目光看著她,急忙附和道︰「像,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像!」那一直正對她的公關部經理說︰「尤其是眼楮,和你的一模一樣!」說實話,尹綰綰也覺得嘉寶最像自己的,就是眼楮。
唐毅帶著她和嘉寶去歐洲旅行,黑色車子在茂密的森林中穿梭,經過一片蒼郁的樹林。
最後他們下車,走過一條由鵝卵石鋪成的小路,走進了一個如同夢幻一般的世界。
白色大理石鋪成的台階,盡頭是一扇黑色的雕花鐵門。
他們剛踏上台階,門徐徐打開,視野中竟是一挑清透見底的小溪。
溪流在他們腳下緩緩流動,波光粼粼。
溪水之中建著一幢庭院風格的小樓,溪水周圍被修剪整齊的矮樹環繞著,只有一處石階通向屋子——
尹綰綰站在石階上,望著流動溪水,和遠處櫻花樹,她由衷地為這種低調的奢華感嘆。
「好美!」
「是我自己設計的。」
「你?」尹綰綰幾乎不敢相信。
「還行吧。」
尹綰綰猛然想起公司開發那一系列樓盤,就跟這個簡直一樣透著一股特別尊貴的風格。
「公司的樓盤也是你的設計?」
唐毅點點頭。
「有機會讓你看看我構想為你們準備的家,真的很美。」
「所以你才會建立房地產公司,你想把自己的所有設計都變成現實?」
「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們做的……」
「你們來了!」一聲輕淡的呼喚打斷他們之間的交談,尹綰綰抬眼看見石上走來一身素雅的喬安妮。
尹綰綰努力想在她的笑容里找到點應該有的悲哀或者是不滿,但她一如既往的文雅。
喬安妮就像是空幽庭院里的一株名貴蘭花,傲視群芳。
尹綰綰偷偷看看唐毅,不知道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