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這麼明顯的關心解讀成這樣猥瑣的意思,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也算個人才。
安妮倒沒有以往那樣,玩味地笑笑︰「阿忘,你這麼關心我的私生活?」
齊楚冷不防還真有點恍惚。
安妮從不叫他名字,換言之,安妮從不和他靠近。
這個人,從認識以來就跟他相當得有距離感。
有時候齊楚也會朦朦朧朧覺得一輩子也看不清安妮這個人的真面目,也抓不住這個人的存在感。
氣氛突然有點詭異——
「哈哈——」齊楚告訴自己不要緊張︰「當你是兄弟,才會這樣教你。」
「哦?」
安妮忽然傾身靠向他,聲音在小空間里顯得格外明亮。
「那你教我一下,我該怎麼和他進一步發展?」
「這個——下一步當然就是主動出擊,獲得實質性的進展,雖然你是女人,但俗話說得好女追男那隔層紗!」
齊楚這下來勁了,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其實很簡單,和男孩子親熱,一定要穩扎穩打,首先只能從接吻開始,我跟你說重點,不能套著急——當然了,也不能一天到晚只親不做點其他的,我是把你當兄弟,才會老實告訴你!」
齊楚語氣停了一下,覺得叫安妮立刻學會確實有點為難他。
「接吻你會嗎?就算是不會也沒事,你只要記得,要表現得很溫柔,然後——」
話還沒說完,眼前身影一閃,齊楚就覺得自己的嘴唇忽然被人堵住了。
齊楚︰「……」
傻了……
「……」
安妮溫和地笑了下,模了模他的臉,聲音一貫的平靜︰「這樣吧,是你技術太爛,還是我教你——」
此時我們齊楚是完全沒精氣了——
自從那晚之後,齊楚看見安妮都會自動繞道——
說不上為什麼,齊楚幾乎是本能地感受到這個女人不好惹。
這個廠不大,連人帶狗算在一起才只有35個員工,可是就是這麼一點人,卻因為民風不同內訌不止。
齊楚向村長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這件事的起因原來是這樣,風俗不同,原來的西村村民風淳樸,物資排隊,而東村卻民風彪悍,物資分配長期靠搶,老實的西村自然發火。
齊楚在廠里的職位是廠長兼顧問,後面這個職位,說好听點是顧問,說難听點就是居委會負責人。
齊楚談判不行,拉攏人心倒是可以的。
齊楚說干就干,要的就是趁熱打鐵的氣勢——
很快的,幾天之後,廠里大門上就掛出了本廠運動會即將舉行的橫幅標語。
就這樣,安妮緊緊抓著各個方面,齊楚則扛起了廠文明建設的重大責任。
某天,運動會如期舉行——
操場上人頭攢頭,熱血,汗水,揮灑——
五千米的賽場上,齊楚挺拔地站著,一絲不苟地做著熱身運動。
安妮站在樹蔭下看著場上奔跑的身影,不動聲色地看了一會兒,漸漸懂了。
賽場上,齊楚越跑越快,一口氣沖過了終點線,人群立刻響起了歡呼聲。
齊楚被眾人包圍著慶祝了一會兒,然後獨自離開了人群,把熱鬧歡騰留在了身後。
望著群山,一塊手帕忽然出現在了齊楚的面前。
齊楚接過,擦臉,才發現早已淚流滿面。
齊楚沒有回頭看安妮,沒頭沒腦問了一句話,「是不是應該向前看?醫生都說我的失憶癥幾乎治不好了,可是我還是堅持,想要找回以前的記憶——」
安妮陪著她,說道︰「上帝給人眼楮,就是為了讓人向前看,不要留戀身後已經失去的痕跡——」
「這個道理我明白,可是我真的好難做到——」
齊楚哽咽,「你不知道……真的好難。」
安妮拿掉她手里的水︰「你就算心里有事,也不要糟蹋自己的身體,吃苦頭的會是你自己——」
安妮的手指帶著溫熱,觸到齊楚的外衣,齊楚側身,相當漂亮地避開了。
安妮也沒強求他,收回手,大方的垂手,「這麼正常的反應,不像平時的你——」
齊楚表情誠懇,說道︰「今時不同往日。」
「安妮——」齊楚擦去眼淚,轉身看著她,聲音淡淡的︰「有些事,我做了的,你不要去做——」
安妮笑容輕淺,「哦?」
她看著他,表情真誠,「安妮,你值得更好的——好的名聲,好的條件,應該找個好男人戀愛,談一場沒那麼辛苦的感情,而我什麼都沒有,對于這里,我只是一個過客!」
安妮忽然抬手執起他的手,俯低下頭,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齊楚——」安妮抬眼看住他︰「無論以前現在是什麼樣子,我都希望你能知道,無論你是誰,這段經歷仍然是你生命中最好的事。」
眼淚唰地一下頓時就流下來了。
「安妮,謝謝你。」
齊楚說出衷心感謝,在心里暗暗認定了這個朋友。
就在平靜的幾天以後,安妮接到了醫院的電話︰「盡快帶阿忘回來……阿叔身體惡化,比想象中還要快。」
安妮臉色微變,拿著電話,沉著表情快速思考接下來該做的事。
只听見電話那頭接著告訴她。
「還有,你那邊也派人也到了,來接你回美哦國,阿叔也同意了。」
聞言,安妮緊抿了一下唇。
阿忘廠長要離開的消息來得這麼快,快得近乎突然。
連小胖紙都感到很不舍︰「你這麼快就要走?」
「恩——」
齊楚收拾著自己的行李,自己也一頭霧水,安妮並沒有提前通知他這個消息。
相比齊楚那一邊的送別,安妮這邊明顯成熟多了。
安妮把廠里的重大資料和信息都整理出來。
安妮把它交給TIK,然後說了道別︰「現在廠里的情況以及今後的發展,我寫的文件里,有問題的話,記得打電話給我。」
TIK接過,覺得很幸運。
「如果不是因為阿忘廠長,以你的身價,是不可能來這里幫我們的。」
「不算是——」
安妮笑容輕淺︰「這一個月于我而言也是一場機遇,體會到了以前不敢想象的事。」
TIK和她握了手︰「安妮,認識你很高興,以後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事,打電話給我。」
「謝謝。」
安妮和TIK握手道別,他有預感,他們還會見面。
傍晚,薄薄的日落,兩人踏上歸途。
齊楚發狠地頓了一下腳︰「回去!」
「……」
站在他身後的安妮,陪著他淡淡應聲︰「恩,回去!」
安妮︰「……」-
「你怎麼了?」齊楚忽然推了推安妮,「你的樣子那麼嚴肅,看著好嚇人——」
「沒什麼——」安妮回了神,拉著他的手就往前走,「我們走吧。」
遠遠來了一輛車,一停下來,來不及安妮拉住他,而安妮身後,一輛黑色勞斯萊斯正極速趕來,助理一個開車一個撥通了安妮的私人電話。
「安妮小姐,我們還有五分鐘就到。」
「……」
聞言,安妮下意識抬頭,看了看那輛公交車上的阿忘,大汗淋灕揮著手叫她‘安妮快來!’。
安妮︰「……」
助理︰「安妮小姐?」
安妮︰「……」
沉默。
助理︰「安妮小姐?」
安妮︰「……」
還是沉默。
助理有點慌張起來︰「安妮小姐,你還在听嗎?」
安妮終于出聲︰「回去。」
「……!」
听懂了她說的意思,助理頓時感到委屈。
「我們開了三天三夜,安妮小姐——」
很辛苦才找到這鳥不拉屎的森林里的小村莊!
「那又怎麼樣?」
「……」
「給我回去!」
安妮的聲音不容置疑︰「我自己回來,你們不要過來。」
掛斷電話,安妮走向公交車。
齊楚一臉霸氣地阻止其他人搶座位,一見安妮上來了,連忙揮手︰「安妮,這邊……」
汽車在山間開開停停,坐著不舒服,躺著也不舒服,對乘客而言絕對是考驗耐性的時候。
入了夜,氣溫陰冷,齊楚和安妮此時也並排坐在車位上,齊楚是個不挑食的人,啃了三個饅頭就吃飽了。
至于安妮,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餓,還是假的不餓,上車之後她只喝了水,也不見露出半分不舒服來。
當汽車駛上了公路,窗外風景後退,齊楚終于想起了一件事——
「對了,我一直忘了問你——」齊楚轉頭看住安妮︰「你是阿叔的下屬,還是其他的身份?」
安妮沒有正面回答,「這些對你重要嗎?」
「你不想說的話,也沒事,我只是問問,出于好奇。」
安妮莞爾,回答得平淡。
「以前我就說過我不過是幫人打工的。」
齊楚半信半疑,點點頭︰「哦……」
夜色漸深,溫度驟降。
安妮看了看他睡得不安穩的樣子,抬起手環住了他的肩膀,支撐他。
「靠著我睡一會兒吧。」
「恩……」
齊楚睡得迷迷糊糊,恍惚間只覺被擁到了一個溫暖的地方。
安妮垂下眼簾,看到月光流淌過他的臉上,留下痕跡,安妮有一秒鐘的失神,她是女人,卻已經習慣用男人的方式去保護自己喜歡的人和事。
這麼多年來安妮很清楚一件事,對阿忘,她絕對沒有一分佔有欲,佔有欲是可怕的魔盒,打開,會無法收住。
而她的性格是得不到,就會毀掉。
安妮失笑,搖著頭慶幸自己還有理智,沒有得到過,就無所謂失去。
否則一旦得到再失去,毀掉阿忘,她相信自己能做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