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荒原,父女

「海倫!停下!海倫…海倫…」在詭異荒原上走了不知多久的洛薩氣喘吁吁的停下了腳步。他雙手撐著膝蓋,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靠雙腳行走的人是沒法和飄在天上的人比耐力的。伯爵深吸了幾口氣,算是將紊亂的呼吸重新收拾好,雖然對海倫的擔憂還是在騷動,可是這一路下來海倫到處亂逛也沒遇到任何的危險,這里似乎只有永恆的廢土和從地里長出來的木枝。

感到疲勞的伯爵索性坐了下來,他能明顯的注意到自己的身體在這幾年中的變化,尤其是在妻子死後的幾年中,消沉讓洛薩有段時間疏于對身體的鍛煉,雖然現在他的戰斗經驗遠勝從前的自己,可單論身體的恢復能力已經不再成長了。略微用力握了握拳,他自嘲的笑了笑,黑山伯爵自小就能補充充足的營養,接受的也是系統性的嚴格訓練,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已經比這個時代的大多數人甚至大多數戰士都要強壯。「所以你還有什麼不甘心的呢?難道你覺得自己可以鍛煉成非人的東西嗎?」

搖搖頭將不經意說出的話語拋離腦海,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是對自己軀體的極限自憐自艾,而是要找到從這片詭異土地上月兌離的辦法。想到這,洛薩再次抬起頭,他的頭頂是一片的虛無,那是連黑暗都不存的莫名之處。他聳聳鼻子,將目光轉向來時的方向,重復的景象和一成不變的平坦大地讓他徹底失去了按原路返回的可能。不過,他不後悔。即使自己困陷于此,海倫也不能有事。

說起來,那孩子是不是太久沒傳來消息了?按照之前的經驗,海倫在發現父親沒有跟在自己身後後不久就會找回來,可這次,她為什麼沒有了影子?剛剛平穩下來的心跳再度激烈起來,洛薩催動著自己還沒有恢復的身體從地上站起,試圖尋找到任何與女兒有關的東西。

他呼喚了幾聲海倫的名字,理所當然的沒有得到回應。雖然這是正常的情況,在這片大地上聲音被無形的牆壁阻礙也不足為奇,可作為父親,洛薩心中的不安感還是隨著每一次的呼喊而增強。他朝著印象中海倫消失的方向走去,然後逐漸變成奔跑,直到他筋疲力盡的撞到面前突出的木枝上進而向後跌倒,他的行動才停止。「海倫…」

「阿爸,您叫我嗎?」女兒的面容從上方沖進洛薩的視野里,遮擋住了頭頂的虛無,「佩格姐姐剛剛叫我去吃飯了!我們今天的午餐是苔蘚蘑菇湯配冬麥面包,啊對了,還有鮮魚,我喜歡吃魚肉,而且這里的魚肉和之前吃過的不一樣,沒有海的味道!就是魚里面的刺比較多,海倫不喜歡刺多的魚,但是海倫也不喜歡海的味道太重的魚…」

「哈,哈哈,哈…咳咳!」看著海倫臉上無邪的困惑,洛薩自然的發出了笑聲,但因為過度的運動,他干涸的喉嚨立刻收緊,將笑聲變成了劇烈的咳嗽。剛剛還沉浸在對于河魚和海魚困擾中的女孩見到父親的樣子,立刻緊張起來,她繞著洛薩的身體打轉,伸出手試圖踫觸自己的父親,卻在幾次嘗試都從洛薩身上穿過後感到了極大的挫折,眼楮里甚至涌出了淚水。

「沒事,海倫,我沒事。」借著咳嗽從地上坐起來的洛薩安慰著女兒。他很慶幸海倫的無回應只是因為這樣的理由。而通過女兒的話語,伯爵也意識到現在已經是外界的中午,也就是說,他其實沒有在這片空間里被困多久。有趣的是,當他意識到這件事之後,他月復中的饑渴以及身體上的疲勞都出現了相當程度的緩解,就好像之前的那種疲憊都是錯覺一樣。

原來是這樣啊。洛薩通過這件事察覺到了這詭異世界的些許原則,似乎在這片土地上,心理作用會在某些層面上影響生理現實,作為對自身狀況把控嚴格的戰士,他可不會將剛才的身體狀況真的當成是錯覺。而以此類推,如果沒有海倫從這片空間之外帶來信息,此時的伯爵就很有可能因為喪失了時間感而被預設出來的饑渴以及勞累所吞沒,甚至活活餓死渴死累死也不是不可能。

「您真的沒事嗎?您看起來不太好,是不是沒有吃東西啊?海倫去找廚房那點東西給您吃吧!」

「你從廚房里拿的東西我可吃不了,記得嗎?我們在兩個地方。」洛薩叫住了冒失的女兒,用溫和的語氣提醒著海倫現在的狀況。

「那…那怎麼辦?」海倫委屈的快要哭了,她不知道該怎麼幫助自己的父親,女巫授予的魔法讓她有辦法看到洛薩,可也只能看到而已。

「沒關系,你在這里就是對阿爸最大的幫助。」伯爵微笑著說著,重新站了起來,「來吧,咱們來看看這里還有沒有別的東西。」

洛薩的言行給了海倫信心,這個女孩不再低落,也不再由著自己的性子到處亂逛,她陪著父親,兩個人漫步在這片荒蕪之地上。這種感覺很微妙,因為即使是在平時,伯爵也很少和女兒享有這樣的時光。因為實際上,洛薩是有些害怕海倫的,她太像她了,即使實際上的樣貌和年齡都有差別,但,在伯爵的眼里總能從女兒身上看到亡妻的影子。所以除了必須的接觸之外,其實洛薩真正和海倫待在一起游戲的時間的並不長,更別說像現在這樣,父女兩個人在一起散步了,如果眼下的情況可以被稱為散步的話。

一路上兩人聊了很多事,比如溪谷城的季節,鼠人們的飲食,女巫對衣服的品味,洛薩還像女兒講述了他看到的草原的景象以及生活在草原上被蒼獅人厭惡的牧民們,當然,這次他的敘述沒有帶有敵意。海倫對父親的問題總能給出讓人愉快的回答,在這個孩子的眼里,世界仿佛有著另外一種更有趣的樣貌,鼠人是毛茸茸的,地下幽暗的城市是冒險的樂園,在常人看來可怕難以揣測的女巫其實也有著各自的習慣。至少海倫就知道佩格每天花在打理那一頭長發上的時間有多夸張。

在這些談話中,這片空間好像也沒有那麼可怕了。等二人再往前走了段時間之後,景色終于出現了變化。在他們前方,出現了一條河流。洛薩好奇的接近,沒有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河水的顏色也異常的清澈,只是看不到河底。伯爵猶豫了一下,還是敵不過喉嚨里的干渴,他小心的用手捧了些河水起來,在感受到河水的陰冷後略微皺起眉頭。這種冰冷讓他想起深井里打出來的地下水。雖然顧慮還是很多,不過伯爵還是試著喝下了一小口手中的液體。是水的味道。他和海倫又等了幾分鐘,在確定身體沒有因為河水而產生異狀後又喝了一些。

「海倫,你飛上去一些,能看到這條河的兩頭嗎?」女孩點點頭,身體向上漂浮到大概三米左右,接著舉目四望。

「看不到,不過河水流過來的方向好像有什麼。海倫沒有看到啦,只是有這種感覺。」海倫越說越沒底氣,她還不理解什麼叫做直覺,以及直覺是否可以作為判斷現實的依據。

不過女兒的話給了洛薩目標,比起漫無目的的瞎逛,他本來就更傾向于朝河流的上游或下游移動。而既然海倫的直覺指向了上游,那他也樂得省去選擇。打定了注意,伯爵再度擁有了信心。現在他有了可靠的水源補給,又有女兒在身邊,他沒理由走不出去這里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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