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蘇醒的序曲

吉爾是一名虔誠的地母信徒,而在加入這邪教之前,他來自內陸一個相當富庶的王國,以小貴族的身份降生于這個世界上。童年對于吉爾來說是美好的,得益于整個國家的富有,豐饒的土地讓人們即使不需要拼上性命勞作也可以過活,這就為文化和工藝的發展提供了條件。詩歌和戲劇充斥著王國的大街小巷,哪怕在鄉下的村落中,流浪的歌詠者也會在酒館里唱上一段故事換取食宿。吉爾熱愛這樣的故鄉,家庭的關系讓他得以接受良好的教育,事實上他在創作上展現出來的天賦也讓人毫不懷疑他將成為劇院新的寵兒。

生活就像是美妙的田園詩,吉爾曾經這麼想過。當他稍微成長了一些時,年輕的貴族總是會和朋友們駕上馬車行走在不同的城市和村落之間,他們歌頌生活,贊美動物和植物,為教堂里的神邸獻上發自內心的祝福。這世界上怎麼會有悲傷呢?邪惡和暴力是只會出現在故事里的東西,甚至在歌劇中,就連死亡都是浪漫的,少年們腰間的佩劍與其說是防身的武器,更像是和項鏈戒指一樣的飾品。擊劍是一項高雅的運動,它只為競技而生,絕不是為了剝奪其他人的生命而存在。

本該如此。一次玩笑間提出的決斗本來應該像課堂上的宮廷禮儀一般從容的結束,勝利者和失敗者只需要共同飲下美酒就能冰釋前嫌。但意外發生了,吉爾目睹了自己的朋友是如何被刺劍穿透了喉嚨,他看到了鮮血如何噴濺到殺人者驚恐的臉上!從出生時就縈繞在耳邊的音樂,停止了。最終,這場意外在殺人者支付了一筆不菲的賠償金後不了了之,畢竟在決斗中造成的傷亡說到底是應該後果自負的,對方願意提供補償已經沒有什麼可被人詬病的了。

但是對于吉爾來說,這遠不是結束。葬禮結束的當晚,他來到朋友的墓前,凝望著大理石制成的墳冢。在他眼前出現的不是死者的音容相貌,也不是他們共同度過的快樂時光,死亡來臨的剎那不停地在腦海中回放,代替了田園詩成為了吉爾生活的旋律。他開始意識到,其實這世界遠不是自己之前看到的那麼美好,只不過良好的家庭環境和朋友們的環繞讓他對很多東西視而不見。從那一天開始,吉爾再也寫不出任何的詩篇和歌曲。他也不再出席各種聚會,只是一人孤獨的騎著馬行走在王國的道路上。

他的家人們對此並沒有警覺,天真的認為這只是吉爾的創作到了低谷期,他們甚至還鼓勵後者的出走,聲稱期待他新的作品出爐。他們沒有真正等到那一天。沒人知道吉爾是如何遇到穆的,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秘密,人們知道的是,當這位年輕的詩人再次回到家里時,他的身上已經披上了褐色的長袍。歸來的吉爾立刻開始創作,他寫出了大量的作品,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作品並非出自自己之手,有某個聲音在他耳邊催促著他,鼓勵著他,讓他用這凡人的手寫出褻瀆世界的音樂。

先是侍奉吉爾的僕人,緊接著是他的家人,幾乎所有听過他新創作的人都開始著魔般的上癮,他們渴求更多的樂章,以及吉爾寫下它們時心中所想的故事。于是傳教,開始了。吉爾的家族在他歸來後的半年傾盡家族所有的資產和人脈,為這位音樂家舉辦了整個王國歷史上最宏大的音樂會,包括王族在內的王國各階層頭面人物都被邀請參加,值得一提的是,其中甚至包括了在王國中具有深厚根基的三所神殿的牧師長。當音樂廳里的燈光變暗,一場注定不凡的表演開始了。

資深的地母信徒都會知道,在諸多的祭司中,吉爾是最受穆器重的一個,甚至很多教徒認為他將成為下一任的主祭。但是對于吉爾自己來說,他不在乎自己在教會中的地位,他在乎的只有如何將地母的聲音傳播給更多的人。這就是為什麼他願意放棄喚醒幽邃之心這種光榮的任務,折返回地上去處理搗亂的精靈。他要讓那些森林之子听听,那改變了自己一生的音樂,他要用反抗者的血,為地母的蘇醒獻上最華美的演出。

「而你,就是這場表演的第一個音符,我親愛的兄弟。」吉爾微笑著,看著倒在地上的拉德諾,他的手里握著雕刻有巨大洞穴的刺刀,刺刀血槽中的血液一滴一滴的從刀尖上滴落,落到地上發出「啪嗒」的聲音。

「呼…呼…」喀魯斯不可思議的捂著自己的傷口,他沒有想明白對方為什麼會突然攻擊自己,不過殺手的本能還是讓他在第一時間躲開了這本該刺入心髒的一擊。「為什麼?」他問,眼楮里已經隱隱泛起了火光。

「為什麼?呵呵,這真是個愚蠢的問題。我記得我將我這具身體的賜予者之一,你們稱為父親的人殺死的時候他也是用這種語氣詢問我的。啊,不過他的身手可和你差多了,那句話還得我把耳朵湊到他嘴邊才听得清。」褐袍祭司從懷里掏出一張白手帕,輕輕擦拭著染血的刀鋒,悠然說道,「不過我不介意浪費幾秒回答你的問題。沒錯,你的偽裝做的很好,甚至騙過了主祭大人的眼楮,這可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雖然穆大人現在為了喚醒主而出現了劇烈的情緒波動,但他還是我們尊貴的主祭。」

「不過我卻沒有騙過你的眼楮對嗎?」魔裔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楮里已經躍動起了火苗,他體表的蛇頭人身軀自己燃燒起來,露出里面殺手的身體。淡淡的硫磺味彌漫在通道中,喀魯斯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之前被刺傷的傷口已經快速的結痂。

很少有人能在看到魔裔的本體後表現出足夠的冷靜,可地母的祭司卻不在此列之中,吉爾的臉上依然是溫和的微笑,「不,準確的說,我沒有‘看’穿你的偽裝。我是用听的。」這位祭司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手中刺刀輕輕一揮,將沒有抹干淨的血跡通通甩落。

喀魯斯冷哼了一聲,被拆穿就是被拆穿,比起總結經驗,他更關心怎麼在當前的局勢中活下來。魔裔的眼角撇過身後的兩個女巫,果不其然,另外兩名地母祭司已經悄然繞到了她們身後。不過本來佩格現在就派不上用場,至于綺莉,她正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看著劍拔弩張的兩人,絲毫不在乎身後的威脅。

「死心吧,在她們選擇跟上來的時候,就已經注定跟你死在一起的結局了。」吉爾不冷不熱的說,「女巫是太過不穩定的盟友,是隨時有可能破壞和諧聲音的變數,在演出開始之前,她們必須被清理。你無須自責,清除女巫是主祭大人早就授意的事情,我們只是借著這個機會,一網打盡罷了。」

「難怪她們要求同行的時候那個光頭連阻攔都沒有,他早就有這個打算了是吧。也對,換成是我,也不會讓女巫這種生物接近自己信仰的神邸。」殺手自然的向下抬起手掌,長劍與匕首從他的掌心緩緩伸出,「你最好讓那兩個家伙也一起上,這樣可以快一點。」

「不勞您費心,我相信地上的兄弟們可以允許我慢些處理你。」

「不,我的意思是,你一個人,還殺不了我。」隨著喀魯斯的身影在吉爾面前消失,魔裔陰冷的聲音隨即從後者的耳邊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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