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的一句話,斷絕了大臣們想通過倒賣棉布來賺錢的想法。
大家都有些失望。
這時,只見李二站起身來,來回踱步。
宮外傳來的消息,讓他多日以來的陰郁,一掃而光。
雖說他在西大唐公司也有股份,但現在賺不賺錢已經不重要了。
突然在年前這個關鍵時刻斷布,搞不好,還會有一連串的壞反應,出現亂子之類的。
到時候,史官在史書上記一筆,他的一世英名就毀了。
現在,這些擔心都是多余的。
他想了想,說道︰「如今,百騎司查證到,大唐各地百姓,人心惶惶,百姓因為買不到布不得安寧,朕一直擔心,現在好了,棉布問世,當務之急是安定人心……來人啊,立刻草擬敕旨,昭告天下,就說西大唐公司已經發明了棉布,棉布比麻布要好許多,價格只是原來麻布的兩倍,而且數量巨大,完全可以供應天下人,讓各地百姓稍安勿躁……對了,朕還想到一個法子,那就是,由朝廷組織人手,從西大唐公司購買棉布,分批送到各地,由各地官府自行組織售賣,價格全部統一為當地此前麻布的兩倍,如此,方能告慰人心。」
大臣們聞言,頓時一驚。
按照李二陛下的意思,那就是由朝廷出面,將棉布的消息昭告天下。
屆時,全天下人都知道棉布,西大唐公司的棉布,又何愁賣不出去。
這一條,是為了穩定人心,大家自然沒有意見。
但這第二條,直接讓棉布官賣。
那就不一樣了,等于是動用全大唐官府的力量,幫西大唐公司賣布。
那以後西大唐公司還不得一飛沖天?
但這跟我們有什麼關系?
在場的不少人,心思就活泛起來。
王珪一下站出來,說道︰「陛下,萬萬不可,麻布也好,棉布也罷,都是商賈之事,如今,豈能讓官府來賣棉布……此事要是傳出去,天下人會如何看待?後人又會如何看待?」
其他大臣聞言,正準備反對。
卻見長孫無忌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
長孫無忌的笑聲,在甘露殿回蕩著。
然後,他高聲說道︰「王大人,你錯了……」
嗯?
王珪一愣。
長孫無忌此前,不是一直反對陳楚嗎?
如今,那西大唐公司賺錢,可西大唐公司是陳楚的啊。
長孫無忌為何不反對?
就在他不解之際,只听長孫無忌說道︰「王大人,你錯了,錯在你認為,陛下是要各地官府為西大唐公司賣布,恰恰相反,是讓各地官府,借住西大唐公司的棉布,穩定局勢啊……」
「全大唐的人都在囤積麻布,這是人所共知之事,百姓們因此而惶惶不安……這個時候,就算有棉布,在短期內,以西大唐公司的實力,也無法擴張到全天下,如此一來,就會有許多商賈、士族,從長安城購買棉布後,運送到各地,高價賣出,到時候,百姓又要花費高價購買,有些貧寒的百姓,又如何承受得起。」
「有了官府就不一樣了,各地官府只要用最快的速度,將棉布運到,就能解決這種問題,商賈、士族們看見無利可圖,自然也就斷了轉賣棉布的想法,而鄭氏這樣的大族,看見麻布將被棉布取代,自然坐不住,就會將麻布拿出來售賣……」
「到那時,布匹危機自可解除。」
長孫無忌頭頭是道。
大家咂咂嘴,都不知道怎麼反駁。
李二也有些愕然。
其實,他剛才下命令時,根本沒想到這麼多。
沒想到,長孫無忌竟然分析得這麼精準。
哎呀,輔機真是真的好臣子啊。
李二點點頭,說道︰「是啊,朕就是像輔機這樣想的……輔機說得對,諸位愛卿,你們還有什麼意見?」
大家都不說話。
不說話,那就是默認了。
李二立即說道︰「此事,便交給玄齡去辦吧。」
房玄齡說道︰「是,陛下!」
李二揮揮手︰「諸位愛卿,今日都散了吧,朕乏了。」
眾人才相繼離開甘露殿。
王珪走到前方,又故意停下來。
他在等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果然走上前來。
王珪不解地問道︰「長孫大人,據我所知,此前,你是一直反對陳楚的,怎麼今日會幫陳楚說話?」
長孫無忌嘴角一陣抽抽︰「王大人,你這是說哪里話,固然,西大唐公司是陳楚的,陛下官賣棉布的想法,可以讓西大唐公司獲利,但……我這次卻不是為陳楚說話,我方才在甘露殿所言,句句發自肺腑,我這都是為了大唐,為了陛下,為了天下百姓啊……」
長孫無忌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給王珪看看。
王珪聞言,點點頭,佩服地說道︰「哎呀,長孫大人,那倒是我此前誤會你了,長孫大人一生憂國憂民,真叫人佩服。」
長孫無忌捋了捋胡須,裝比地說道︰「你不必佩服我,我只是做了我該做之事……」
說罷,他拂袖而去。
王珪等人,目送長孫無忌離開,眼中流露出欽佩之色。
這一刻,長孫無忌的形象偉岸無比。
……
卻說長孫無忌來到宮門口,跳上馬車,急忙對車夫說道︰「快,快去城北棉花廠,老夫要找陳楚,有大事相商……」
車夫好奇道︰「老爺,你與平西伯,平素往來並不多,今日怎麼這麼著急要去找平西伯?」
長孫無忌臉色一沉︰「你懂什麼,西大唐公司就要一飛沖天了,老夫也是有股份的,怎能坐而不理,今日真是好險啊,若非老夫站出來說話,只怕官賣棉布就要夭折了……」
什麼社稷,什麼陛下,什麼百姓,都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是,利益啊。
都是利益。
此次,西大唐公司肯定會穩賺不賠。
但作為多年的老妖精,長孫無忌想的還更多。
他還想搞更大的。
所以,他迫切想要去見陳楚。
很快,馬車出了長安城,直奔棉花廠而去。
棉花廠門口。
馬車剛停下。
長孫無忌就迫不及待跳下來。
他逮住一個人,就急匆匆喊道︰「陳楚何在?快,快帶我去找陳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