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 慫到家

作者︰天工匠人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林彤說︰「郭隊,這是您家傳的東西,先不說您還要不要,就說說這東西有什麼來歷唄?」

郭森拈起棋子,又再看了一會兒,開口道︰「徐禍只告訴你們這是我家傳的,應該沒告訴你,我祖父的身份吧。

他老人家,是當年名噪一方的棋中高手,不止在淮南,就說民國那會兒,全國愛好痴迷于棋的,也得尊稱他老人家一聲‘棋王’。

有什麼樣的嗜好,總會留意和收集與之相關的事物。祖父自然也不例外。我算是個臭棋簍子,但這會兒我家里還留著兩副黃花梨,和三副不同石材,價值還算名貴的象棋呢。就是老人家傳下來的。

至于這枚棋子,相關來歷,我都是听我父親後來斷斷續續跟我說的……」

愛好一樣事物到了極致,便是‘痴迷’二字也難以確切形容了。

郭森的祖父郭興邦,便是如此。

博得了「淮南棋王」的稱號,郭興邦並沒有沉浸于享受榮耀,相反,而是一天比一天感覺痛苦。

道理很簡單,他是真正的愛棋之人,不然也不可能在鯨吞邪陣中,竟分化出32個與棋子數量相等,屬性相同的分身,雙方決戰到勝負生死的地步。

什麼是棋王?

都‘封王’了,那必定是高手中的高手。

除去博彩性質,你讓小羅納爾多跟國內三線俱樂部某‘知名’球員踢球,人家能提的起心勁才怪。

郭興邦就好比是‘小羅’,苦惱的原因,是找不到對手。

于是乎,最終抵受不住棋癮煎熬,他離開了家,進行了一次長達一年之久的‘博弈之旅’。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郭興邦是在離家後的第三百六十六天回來的。

才進家門,就把全家老小召集到一起,擺下一副棋局,讓所有人嘗試對戰。

先是兩兩對壘,跟著就是全家人輪流跟郭興邦對著下。

可那棋局就像是中了魔咒,或者說,是郭興邦本人中了詛咒。

同一盤棋,別人下,總是有勝有負。

可輪到郭興邦本人,無論選黑棋還是紅方,哪怕不管規矩,先走後走,輸的,總是郭興邦。

一開始家里人還以為,他是逗著一家子窮開心,可直到一戶鄰居听說郭興邦回來了,刻意來串門探望,領著的一個掛著鼻涕,看上去有點傻里傻氣的小男孩兒,指著郭興邦面前的棋盤,說他輸定了的時候,所有人才都意識到不對。

因為,這個時候,郭興邦的臉色變得從未有過的難看。

他竟一拍桌子,過去把那小‘鼻涕蟲’提了起來,拎到棋桌前,問他︰「你憑什麼說我輸定了?」

那孩子雖然小,卻有點‘傻大膽’,抹了把鼻涕,說︰「你慫了!慫了,就肯定得輸!我們家‘三花’就是這樣,它跟別家的貓打仗,只要一拉開架勢,我就知道輸贏。因為看架勢,就知道誰慫了!慫的那個,準打不過!」

听了這話,郭興邦僵立當場。

小‘鼻涕蟲’被旁人從他手上摘走後,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頹然坐進椅子,一把呼啦散了棋局,喃喃道︰

「慫了,就打不過,慫了,就輸定了。我郭興邦從懷抱里就攥著棋子兒,下了這大半輩子棋,什麼樣的對手沒見過?我跟誰慫過?

沒錯,我是慫了,才見到那老哥,還沒提到下棋,我好像已經慫了。

因為慫了,我輸給了他。因為慫了,我他娘的……我他娘的現在跟誰下棋,眼里都是他那張面孔,所以跟誰下,我都一定會輸。」

郭興邦的二弟,是一位教書先生,雖然也算棋藝高超,但不像郭興邦那麼沉迷。

听出苗頭後,試著問道︰「哥,遇到高手了?咱輸了?」

郭興邦無聲的點點頭。

郭家二爺眼珠轉了轉,又問︰「下了幾局?事後回想,有無錯漏或可補救?」

郭興邦搖搖頭,比出一根手指頭。

郭二爺愕然︰「就一局?一局你就肯服輸?」

郭興邦抬起頭,愣愣地和他對視,忽然跳起腳,連連拍著大腿︰

「哎呀,我說老二啊,不是一局,是對方才下了一個子兒……不,是棋還沒下,我就輸了!我慫了!慫了,就一定輸了!」

郭二爺越發覺得不對頭,再多談幾句下棋的事,大哥怕不是要得失心瘋了。

于是趕忙讓佣人準備飯菜酒席,私下對家眷交代︰兩壇紹興酒下去五斤前,誰都不準提‘棋’,就只各種給老大灌酒!

就真如他所料,酒過三巡,旁人微醺,大爺郭興邦已顯酒酣的時候,他的情緒才逐漸恢復了正常。

先是說了離家後的一些經歷,零零散散的,大多和下棋扯不上關系。

等終于再提到下棋的時候,他漲紅著臉,瞪著滿是血絲的眼楮說道︰

「那人的棋藝,現在回想起來,絕不如我。我不能說他是臭棋簍子,但也相差無多。

可怕的是,他下棋的時候,眼楮根本從未直視棋盤,而是一直盯著對手的眼楮!

才見到他時,我就覺得,這人身上有一股虎狼之氣,待到他一子推出,再看他的眼楮……

那何止是虎狼,簡直是龍騰九天,俯瞰一切的架勢。

就好像,天地間所有事物,都應該是他的。

我輸了,他走出第一步,我就知道我輸了。

事後,那人反倒是安慰我,說勝敗乃兵家常事,我雖然輸給了他,但輸的不是棋藝。

他似乎是看出,那一場博弈後,我勢必會留下陰影,于是給了我一樣東西,說是作為給我的補償。」

說到這里,郭興邦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打開後,里邊居然是一枚刻有‘炮’字的棋子。

郭二爺等人輪番端詳那棋子,都沒覺出有什麼特別。

郭興邦卻又自言自語道︰「那人究竟是什麼人?是什麼人,才會有那樣的氣勢?如果不是那種氣勢,我又怎麼會認慫……」

郭二爺最是腦筋靈光,當即問道︰「大哥,那人是否留下名姓?」

郭興邦搖頭︰「我問了,他說我是棋中君子,不願騙我。而他的本名,他自己都快要遺忘了,又何必對我提起。」

郭二爺揉了揉眉心,又問︰「那他是否有說過什麼特別的話?做過什麼能顯露其身份的事?」

「特別的話……」

郭興邦這會兒是真有點喝得眯瞪了,醉眼迷離,直勾勾盯著門外,含糊道︰

「贏了我以後……送我這個‘炮’之前,他把棋盤給掀了。他應該沒有發火,他贏了,也沒理由發火。我看出,他好像只是不屑。他……他當時好像是說︰‘若是寡人還有心執掌這天下,後世還哪會有這兒戲般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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