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來,延命冠者就像是自知窮途末路,在把自己的女兒交托給我。
一時間,我微微有所觸動,但這個時候,不經意間發現了一個細節,略一思索,我頓時升起一股無名怒火。
「小心!」瞎子和紗織同時提醒我道。
面前的延命冠者突然陰森一笑,另一把刀倏然砍向我的下盤。
情急之下,我只能再度躍起,避開刀鋒雙腳連環踢向對方胸月復。同時為避免對方上方的刀砍,一咬牙將成仁劍朝著對方面門甩了過去。
延命冠者磕開成仁劍的時候,我也已經急速退到了十步開外。
「你,比我想象的還要狡猾。」
延命冠者並未追擊,微笑著說道,隨即將右手的長刀拋向我。
我接刀在手。
他左手刀改為雙手持握,神色肅穆道︰「我說過,這是一場公平決斗!」
話音一落,低吼一聲,疾步奔到跟前,揮刀便砍。
竭盡全力,連著擋了五六刀,兩人再度分開,我就覺得左手連帶整條胳膊都幾近麻木。
瞎子怒道︰「他右手有傷!這他娘的怎麼叫公平?」
延命冠者看了一眼我打著夾板的右手,垂刀肅立,用力一點頭︰「對不起,是我忽略了。」
看著他嚴肅的神情,我心念百轉。
五十來歲的樣子,中等身高,偏瘦,面孔清 。
他的眼楮最富特色,和紗織最為相似,是那種中間圓潤雙眼角微微下垂的半月形狀。這種眼型,不笑的時候,也似乎透著微微笑意,真的笑起來,那是十分迷人的。
單是這一點,就能讓人認定,他的確是紗織的生父。
從摘下面具到現在,他的一言一行都顯得光明磊落,而且言語間時不時透出對女兒的關愛,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個忠厚長者。
可是……
思索間,垂眼看著手中原本屬于延命冠者的長刀,我又一次發現了蹊蹺。
刀身靠近護手部位的放血槽里,居然有著一點血跡,單從顏色看來,竟還十分的新鮮。
我跟人干仗,完全是倚仗少時跟人撕打的經驗,壓根沒練過任何刀法。不過因為職業本能,我對特定的‘刀具屬性’還是有一定認知的……
延命冠者很誠懇地道了歉,接著說道︰「你只有一只手能夠運用,應該也沒有系統的學習過刀術,即便是空手搏擊,對你也是不公平的。我有個提議,仍是比刀,我只用左手……」
紗織忽地大聲道︰「那仍然不公平!父親本來就是左撇子!左手刀更加凌厲!」
延命冠者微微一怔,隨即哈哈大笑︰「果然是,女生外向。好吧,我用右手,並且,金鱗,你和你的這位朋友一起上,以一敵二,這算公平了吧?」
「老小子,說話可得算話啊。」瞎子將已經撿回的成仁劍在手里拋了拋。
我說︰「先等一下,我有幾句話要對紗織說。」
延命冠者微一點頭。
我走到紗織面前,和她對視片刻,陡地抄手摟住了她的腰,在她耳邊低聲道︰
「你一直說,讓我不要親手傷害你父親。我一直沒有親口承諾。現在,我答應你,我不會親手要他的命。」
「謝謝……」紗織有些失神。
放開紗織,我微微一笑,又走到瞎子面前,「你知道我不習慣用長家伙的。」說著將長刀交給他,再次換回了成仁劍。
瞎子偏過頭,似笑非笑地對延命冠者說︰「你說過只用右手的,說話得算話。」
延命冠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哈哈大笑︰「你們,都是狡猾的家伙!雖然如此,但是,我,言出必行!」說著,將左手反插進了外扎的縛腰帶里。
「好!夠豪氣,夠王道!」
瞎子雙手緊握長刀一橫,大吼著徑直沖了上去。
我並沒有跟著上前,而是回到紗織身旁,低聲對她說︰「我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我不會親手要你父親的命,但也不準你弒父!」
紗織身子一震。
「相信我,最後一定會給你一個完整的解釋。」
這句話說完,我才不緊不慢地走向延命冠者。
而這個時候,瞎子已經和他交上了手。
瞎子一邊掄刀,一邊滿嘴的胡說八道。
這,是他一貫的毛病。
按他本人的話說,語言也是一種攻擊性武器,可以相當程度上擾亂對手的心神。
延命冠者也在時不時大罵「八嘎」。
那是因為,他已經發覺自己上當了。
單論實打實的干仗,瞎子肯定打不過我,但是,和我慣用的‘王八拳’不同,瞎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可以算是——練家子。
他的師父,是真正的風水大家,一生中有三分之二的時光游歷江湖,除了堪輿之術,那就必須還得有些別的能耐,才能應付各色各樣的人物。
瞎子生性懶散,再高明的師父也很難教他功夫。
他的老恩師,可謂是天縱奇才,就因為看出這一點,所以選擇因材施教。在帶著瞎子游歷的那些年里,既不教他所謂的基本功,也不強求他下苦功。從最初,就只教給瞎子一套最基本的拳法和一套棒法。
那些年,每一天早上,瞎子師父都要求他打一遍拳;當天晚上,再掄一遍棒子。從不苛求姿勢、發力等,你只要按時‘玩耍’就成,但是,每天都不能間斷。
所謂‘拳打千遍身法自現’,這句話或許並不適用于瞎子,可那長達近十年的‘玩耍式訓練’,絕對相當程度上提高了瞎子的身體素質,使得他以後有了‘婬-蕩’的本錢。
而那套拳法和掄棒子的招式,瞎子怕是到老都不會忘記一招一式,那幾乎就是他的本能。
事實上,瞎子現在手里拿的是刀,用的就是掄棒子的招式。
大概是出于武士所謂的劍道禮節,瞎子最先咋呼著沖上去的時候,延命冠者沒有以攻為守,只是選擇格擋。
正因為這樣,他一下就中了瞎子的套路,繼而一發不可挽回。
兩人的刀鋒剛接近兩尺,瞎子就「呸」的朝對方臉上啐了口唾沫,同時抬腿踹向對方小月復下邊。當對方上下著忙的時候,他手中的‘棒子’已經改橫砍為豎劈,不是劈對方的腦瓜子,而是全力劈向對方左邊的空虛。
這一來,延命冠者非但長刀無法轉向變招,還得同時躲唾沫和‘襠里踹’。
關鍵他發力的是右手,只能往左邊躲,那樣就會把自己主動送到刀鋒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