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車上,我問況風︰「哪個診所?」
「你怎麼知道是診所?」
「‘時間’兩個字,是用老式的不可吸收性縫合線縫上去的。時間的舌頭上還殘留著縫合的羊腸線,根據吸收狀況,可以判斷出,傷口造成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個禮拜。她的舌頭被剪掉了近二分之一,沒有因為失血過多或血液反嗆器官造成死亡,必定是事先、事後進行了專業處理。正規的醫院不可能做這樣的截取手術,有這樣‘手術’條件的,只能是私人診所。」
「你只判斷錯了一點。」況風臉色陰沉,「不是給人看病的診所。」
我大腦瞬間有點充血。
況風道︰「是楚集鄉獸醫站。」
「次!」我猛地捶了一下方向盤,大聲對原本的警車司機說︰「導航去楚集鄉!」
司機一愕,隨即道︰「我知道怎麼走,路口左拐!」
我邊打方向邊問況風︰「是何武飛?」
「是。」
「他和時間是什麼關系?」
「同一師門的師兄妹。」
「師兄妹?」我眉頭緊皺,「何武飛也是盜門出身?」
況風道︰「是,但作為盜門嫡傳,何武飛對家傳的東西不感興趣。說起來,他和你也算是半個同行。只不過,他學的是獸醫。」
我說︰「在農村獸醫站工作,怎麼都比在醫院做護工強。」
「他到醫院做護工的目的,是要找一個人。」況風點頭道,但隨即面露疑惑,「時間只知道何武飛要找的是他的愛人,時間做的一切,只是為了配合他的行動……」
話音沒落,手機震動起來。
我接起電話,就听郭森說道︰「何武飛在縣里的住址是……」
「不是縣里!」我打斷他,「馬上帶人去楚集鄉獸醫站,還有救護車。」
「徐禍……老高,你這些都是從哪里得到的消息?」
「直覺。對了,查一下,何武飛和那個病人歐陽若是什麼關系。」
掛了電話,我示意況風繼續說。
他還沒開口,司機就吞吞吐吐地說道︰「高隊,我家就是楚集的。你……你這一路上是在跟誰說話啊?」
我說我習慣自言自語。
司機咧咧嘴︰「早就听說你們平古的徐主任除了是法醫,還兼職陰陽先生。我還以為您是受他指點呢。嘿嘿,就是我進市局太晚,沒見過他本人。」
「你是楚集的?」我問︰「你們那兒的獸醫站是不是有個叫何武飛的?」
司機搖頭︰「這我還真不清楚,這些年我一直在省里的警校……」
況風說道︰「何武飛是四年前才從外地過來的。半年前,是他讓時間來這里。在時間的意識里,就是這半年,她愛上了師兄何武飛。但何武飛本來就有女朋友。」
「你有什麼疑問?」我從剛才就看出他心存疑惑。
況風道︰「時間很單純,敢愛敢恨,愛上了何武飛,明知道他有女朋友,也甘願為他付出一切。
她是自願進行‘手術’的,原因是她已經想到……或者說何武飛想到她有可能會在這次的行動中被抓住。
時間識字不多,不能說話,警方自然就沒法從她那里問出線索。
我的疑問……或許說時間唯一的疑問是——時間看過何武飛女友的照片,那個叫歐陽若的病患,根本不是何武飛的女朋友……」
這時郭森再度來電,說歐陽若是外地來本市讀書的大二學生,半年前被查出有腎病。她家庭條件不怎麼好,所有的診療費用以及這次移植腎髒的花費,都是由校方和學生籌集的。就現有資料顯示,除了何武飛是醫院的護工外,兩者並沒有其他關系。
郭森最後說道,警方查到何武飛有個女朋友,跟歐陽若就讀同一所大學,不過前年已經畢業了。
收到郭森傳遞的資料後,我大腦更加混亂。
況風還想說些什麼,被我阻止了。
因為我發現,他雖然克服了一些東西,但還沒完全適應,言語間都偏向時間自身的意識,並不能從客觀角度分析問題。
這樣一來,他說的越多,只會越發打亂思路。
平古本來就是個縣,楚集鄉相對偏遠,道路建設基本談不上。
偏偏這會兒又下起了雨,一陣驟雨過後,道路變得更加泥濘難行。
開了近半個鐘頭,司機才說就快到了。
距離目的地近了,我心情卻是愈發沉重。
直覺告訴我,何武飛一定帶著歐陽若來了楚集。
歐陽若是重病患,這一路顛簸下來,加重病情是必然的。
而歐陽若不是何武飛的女友,何武飛把她從醫院帶來的目的就更難以琢磨了。
我現在幾乎確定,我們能追到時間,應該是在何武飛的算計內,而與時間的周旋和‘盤問’的過程,已經拖延了我們的行動。
又是一陣急雨拍下來,我忍不住抱怨︰「這破路,怎麼就他媽不能修修呢。」
司機苦笑,說︰「我們鄉應該是平古最窮的,沒資源不說,還多是留守的老弱。相關部門得不到利益,又怎麼會給咱修路。」
我咬牙搖頭。
就這道路條件,最近的派出所得到通知出警,恐怕也要趕在我們後頭了。
「到了!就在前面!」司機指著前方,「不過要去獸醫站,還得再往前,看到指示牌右拐。」
司機才畢業不久,難免話多一些,說越窮的地方越難發展,近幾年鄉里除了家養的雞鴨之類,已經很少有人靠養牲口過活了。獸醫站他也沒怎麼去過,但既然沒牲畜,估模著也就空剩下個名兒了。
一塊銹跡斑斑的鐵皮牌子歪斜的釘在老式木質的電線桿子上,我和況風、司機都先後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自從車轉下鄉道,這一路泥濘,開得我都頭大,怎麼這一拐彎,同樣是土路,路況卻好這麼多呢?
司機探頭看著地面,說道︰「這條路好像是被軋出來的,都是車轍,看花紋還不止一兩輛車。」
「把路都軋實了?」況風疑惑地看向我,「時間的意識里有這條路,可這兒就是個普通的獸醫站啊。」
「普通不普通,馬上就知道了。」我加大了油門,同時觀察四周。
開了約莫兩百米,路邊上有個集裝箱改的簡易房。
我直覺不對,停下車,上前察看。
兩尺見方的小窗里邊糊著報紙。
單扇的門虛掩著,並沒有上鎖,透過門縫往里看,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楚。
我咬咬牙,試著推門。
推開半尺,借著外邊透入的光亮,才看到角落里有一張鋼絲床,床上的被子下頭,蒙著個人形的輪廓。
剛要再把門推開,猛然間,門後驟然傳來一股巨大的力道,狠狠地把門撞了回來。
我猝不及防,只本能的抬胳膊擋了一下,人被反撞的倒退了七八步,半邊身子都震得有點發麻。
我震驚之余,定楮看去,那鐵門在沖擊過後,竟又再彈得大敞。
除了剛才看到的鋼絲床,沒看到有別的事物。
但我可以肯定,在門後方我看不到的所在,肯定躲藏著至少一個神鬼莫測的‘怪物’。
之所以說是怪物,實在是因為剛才那一下撞擊的力道太過強悍霸道,那根本不能是人類所能發出的,不然也不至于把高戰這超標的胖子給彈出那麼遠。
此時況風和那司機也來到了跟前。
況風抽了抽鼻子,低聲說︰「里面的東西,不像是人。」
我暗暗搖頭。
現在我雖然是附身高胖子,可魂魄靈念齊全,對陰陽的感知力絲毫不減,並沒有察覺到明顯的陰氣。
況風眉心緊鎖,又再說道︰「好像也不是什麼魑魅魍魎……娘的,怕就怕這樣莫名其妙的東西。」
被門後的邪異力量震懾,我沒有立時再上前。
但也就在我和況風說話的工夫,剛才目睹了那一幕的司機,掏出了隨身警械,在我倆沒察覺的情況下模到了集裝箱門口。
我剛要阻止,他已經一個箭步,沖進了集裝箱,對著門後大叫︰「不許動!」
但下一秒鐘,我就眼睜睜看著,他像是受到了某種強烈的沖擊,整個人向後倒飛了出去。
「 當」一聲重物撞擊的聲響。
我再不敢猶豫,渾身憋足了勁道,炸雷般的大吼一聲,沖進門內以後,立馬朝著左邊司機倒飛出去的方向連著兩個滑步。
門雖然敞著,但右側並沒有窗戶。加上臨近黃昏,下著雨,一時間不能夠看清右邊的狀況,卻先一步看到況風從門口邁了進來。
他是以靈念的方式存在,不能夠被普通人看到和踫觸到,所以才會堂而皇之沒有顧忌的進來。
可偏偏這個時候,詭奇的一幕發生了。
眼看著他進來,才一過門扇,猛然間,就和剛才的司機一樣,被沖擊得雙腳離地,朝著我這邊摔了過來。
「次!」
罵聲中,況風借勢一個空翻,踉蹌落地。
他的反應速度已經是超乎常人,而我也第一時間看向把他轟飛的那股力道來源。
然而,沒等我看清,鐵門「 」得一聲,竟然關閉了。
昏暗中,就只見一雙細小卻散發著桔色光焰的眼楮,如同閃電般朝著這邊急射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