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休見顧歸舟要走,笑了笑,「顧大哥一直都對我很失望吧?」
顧歸舟看了他一會兒,「我有什麼立場,當事人還沒反應呢。」他當然失望。
但又不是很失望——他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華休的性格如此,沒事還好,一旦有什麼事情,必然是這樣的結果。
顧歸舟也沒有很在乎他,所以華休做了什麼,都無所謂。
只是有人會難過……顧歸舟不喜歡他這樣選擇的後果。
「她定然是失望的……」華休的聲音很輕,「是我辜負了她的心意……」
顧歸舟沉默半晌,「在輪回也算好好活著呢,這就談不上辜負了。」
至少,那個人要的,也只是華休能活下去……這也算吧。
時遠利用系統一直在提醒他,顧歸舟也實在不能再廢話了,「走了,你……玩的開心!」
「我會的。」
華休兀自沉默了一陣,很難不想起當初的事情。
……
華休左右為難,卻也只能活下去。
養父母重要,可姐姐也同樣重要。但他短時間也實在無法平靜的面對姐姐,只能不見面。
是顧歸舟找到他,說他養父的威脅。
「可父親並不是真的想要傷害我……」
「她知道。」顧歸舟語氣冷漠,「如果他來真的,你們家就該死在她手上了。」
「所以她來了,只是看著……」是因為父親觸及了姐姐的底線。
顧歸舟覺得他有必要知道,「如果你的養父母不是他們,蘇蘇未必會見死不救。」
華休懵然的看著他。
「蘇蘇的經歷你清楚,她被送去梧桐山之前,雖然根源是那個人渣,但真正動手殺死她母親,害她不得不涅槃的,是你養父母一家。」
「姐姐……早就知道了?」
顧歸舟想了想,「我還真不清楚她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不過肯定很早。我知道她知道的時候,就已經是……她可能才十幾歲吧?這都快兩百年的事兒了,我也記不清楚了。」
華休覺得自己腦子都不轉了,「她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
「這事兒怎麼告訴你?你在那生活的無憂無慮,她告訴你,是想讓你站哪邊?」
「我……明白的……」所以才覺得難受……
「你大概是覺得死了也就一了百了,選擇成全自己,華休,我有時候真羨慕你。」顧歸舟就是為蘇酥不值,「你都兩百歲了,還能這麼天真。」
「是傻才對……」
顧歸舟挑了挑眉,「大概我是妖族,不能理解你們人類。不過不歸島這種地界,你能活的這麼無牽無掛,那也是當代童話了。」
華休根本說不出話來。
「我今天來找你,只是想讓你知道,你能這麼天真的長大,保護了你這份天真的,不是你的養父母,是蘇蘇。
「是蘇蘇放手讓你跟他們走,讓你跟他們一起生活,你才有了那樣的生活。不然以你當時對她的依賴,她想要你留下,輕而易舉。
「也是她不想毀掉你的生活,才會選擇不為她母親,也不為她自己報仇。
「你應該最清楚她的脾氣,世人眼中的蘇凰,凶殘冷血,睚眥必報……哈,她那麼早就知道了!她卻什麼都沒做!
「反倒是你,想要陪著她的仇人一起死。她怎麼會救人?就算你難過,你質問她的時候,壓根也沒想過她是怎樣的心情吧?」
顧歸舟甚至很希望,蘇酥救下華休,是為了報復。
以華休的性格,這種情況下,活著就是痛苦。
可偏偏顧歸舟明白,她就是單純想讓華休活下去。
無論他是快樂還是痛苦,只要活著就好。
這是她對華休做過的,唯一自私的一件事。
但華休是修者,他的生命那麼漫長,這些悲歡總有一天會過去。
只要活下去,他終有一天會放下。
自然也能重新開始。
可她什麼時候才能放下?
她是那麼重情的人啊……
華休抹了抹臉,「你也知道了……」
顧歸舟語氣實在是無情,「我當時就在那,本來我是想做那個惡人的,只要我找到機會救下你,你們倆也就沒事兒了。」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我可沒安好心。」顧歸舟從前也很疼他,但華休遠遠沒有蘇酥在他心中重要。
蘇酥的遭遇難道不比他慘?
她救了他,與他相依為命,換來的是他跟別人走了。
看著他生活幸福,孺慕自己的仇人,還為他保住這份美好。
蘇酥長這麼大有什麼呢?
她什麼都沒有。
不肯接受別人的感情,不願意信任任何人,難道不是拜你華休所賜麼!
但凡他能堅定的不去離開蘇酥,她也不會對感情那麼失望,更不會這樣封閉自己的內心。
蘇酥給了他所有,華休給了她什麼?
顧歸舟不是不明白,華休的選擇沒有錯,也並非不愛蘇酥。
但就是……不值。
為蘇酥感到不值。
他心疼那個小姑娘。
明明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卻沒有人愛她,更沒人敢愛她。
她分明值得最好的一切。
……
華休從前很滿意自己的性格,因為姐姐說,他這樣就是最好的。
姐姐還說太聰明不是好事兒,因為就算能放下,還是會想的多。
就像條件反射,總是會把什麼都想到了,才會去放下那些不需要在意的。
無憂無慮才是世人夢寐以求的,而他天生就擁有,所以姐姐希望他能一直快樂。
但華休現在並不快樂。
他從前的每一份快樂,可能都是對姐姐的傷害。
她不堅強,才會那麼冷漠。
這樣才能看起來不會受傷。
雖非他所願,卻也都是他造成的……
華休從未忘記跟姐姐相依為命的時光,雖然對于他眼下的生命來說,那段時光實在是短暫。
短暫的那麼遙遠,卻清晰的歷歷在目。
渾渾噩噩了很長一段時間,華休選擇進入失控的輪回。
他沒有勇氣面對姐姐,也做不到跟她道別。
懦弱的他選擇逃避。
……
他成全了所有人,包括自己,卻從未成全她。
……
現在恢復記憶,華休還是選擇繼續留在輪回。
他跟姐姐已經回不去了。
她也不再需要他了。
就在輪回里好好活下去,是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事情。
……
在那段歲月里,他們以陌生人重逢。
卻還是沒能跟她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