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先生。」裴蘊送蘇家夫婦回去,耽擱了一點時間,「抱歉,來晚了。」
「沈女士情緒還好吧?」時遠表示沒事,示意他坐。
「畢竟我也只是個外人,她就算崩潰,也不會在我面前表露。」裴蘊坐下之後,暗暗做了個深呼吸。
時遠也懶得兜圈子,「那你找我,是想說什麼?」
裴蘊謹慎的看了看他,卻覺得對方仿佛很清楚自己瘋狂的猜測。
穩了穩,又喝了一口水,裴蘊終于把話問了出來,他直白的自己都很害怕,「我听到她說,她父母的姓氏,一個姓蘇,一個姓沈。」
別人都沒有听到,只有他听到了。
是幻听吧……
否認他嗎?還是……
時遠卻沒有回答,而是有些興味的看著他,「那麼裴先生,對這件事是怎麼看的呢?」
裴蘊因為他的態度,反而確定了自己猜想成真。明明極為荒謬,他心底卻覺得那就是真的,可這怎麼可能呢?
「那麼遠的距離,我不應該听到。」裴蘊艱難的說著,「也只有我听到了,應該是我听錯了吧?」
他是試探過吳夢瑤的,但其實也不需要試探,吳夢瑤要是真的听到了,以她的性子,肯定第一時間就去問蘇酥了。
但吳夢瑤明明比他離的更近!
時遠目光打量,「那裴先生想過,猜測成真如何,猜錯了又如何嗎?」
「她為什麼……」裴蘊仍是完全不能理解,「那死去的蘇酥呢?」又是誰?
「還真是不好跟你解釋。」時遠微微挑了一下眉,「我之所以赴約,是覺得你這樣,倒還算配得上她的在意。」
對方的語氣高高在上,裴蘊卻甚至在想,他真的配嗎?
時遠根本沒掩飾自己的情緒,他語調微冷,「阿蘇在意的人有限,除了她父母,就只剩下一個小胖子。」
裴蘊完全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父母也就罷了,一個非親非故的人,她還記著是童年玩伴呢。」時遠在想辦法將蘇酥從幻陣中帶出來的時候,幾乎跟著看了大概。
他都快酸死了!
就算明知道蘇酥對裴蘊也不是那麼的在意,即便裴蘊對她也不是男女之情。
可這就是叫人酸!
裴蘊在蘇酥心中的地位,都超過不少世界女主了!
明明世界崩壞,這傻小子竟然還記得。
他必然是早就有所懷疑,才會在听到蘇酥的話之後,有了肯定的想法。
以時遠了解的蘇酥,她不會刻意暴露身份給自己添麻煩。裴蘊能意識到,還敢這樣猜,時遠才算看他順眼了點。
至于裴蘊為什麼能听到他們的對話,就要拜他的濃厚氣運所賜了。
時遠一直知道,自己不該跟任務世界的人計較。
但他喜歡蘇酥,又怎麼可能做到真的不在意!
時遠也清楚自己的佔有欲是病態的,不過他更清楚,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
裴蘊知道了也好。
因為蘇酥會高興。
頂著別人的身份,跟熟識的人見面,還有看著另一個‘自己’,她一定煩死了。
現在那個人死了,也挺好的,至少蘇酥會沒那麼煩了。
而只要蘇酥高興,時遠才高興。
至于怎麼跟裴蘊解釋細節,他就不好多說什麼了。
他解釋的有限,也不知道余下的裴蘊會怎麼腦補。
……
蘇酥晚上回家,吃飯都覺得胃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傅嘉和跟聞人香之間那種壓抑程度更嚴重了!
這還是時遠在呢!
他可以笑嘻嘻的,乖乖巧巧的扮演小師弟,多少能沖淡一些那種詭異的壓抑。
也不知道他要是不在,那兩人之間得什麼樣。
蘇酥糟心的不想應付,回了房間玩游戲。
不多會兒時遠也就坐到她身邊,二話不說陪她聯機。
蘇酥憋了半天,「你師姐不會走火入魔吧?」
「你也覺得她狀態不對?」
「那傅嘉和就沒什麼反應?」
時遠搖了搖頭,「這種重生辦法沒人嘗試過,要付出的太多了,傅嘉和能準備好已經很不容易,自然也不可能找別人先做嘗試。」
原本就是孤注一擲,失敗也可以徹底放棄這個念想了。
微微皺著眉,時遠繼續說道︰「我一直覺得那個辦法不夠完善,但也無從下手。師兄必然是改進過,結果你也看到了,依然有很大的弊端。但養魂的東西本就不多見,還都用不了。」
時遠也是準備過的,不論是給自己留後路,還是為蘇酥為師姐。他也嘗試過,但完全沒效果。
只能說,到目前為止,聞人香的情況一直穩定,雖然沒見好,但也沒有更不好。
蘇酥沉默了一會兒,「你們就沒想過,她可能是想起了什麼?」
時遠挑了挑眉,「那不重要。」
「為什麼?」蘇酥不解的看著他,「她記起來了卻不說,維持這份假象有什麼必要嗎?她如果真的在意你們,不應該是跟你們好好談一談?」
「談過之後呢?你覺得傅嘉和會放棄嗎?還是告訴師姐,她是怎麼復活的?」時遠看著她,「我知道她不說,是個隱患,師兄也知道。但她不說,才證明她還沒放棄自己。」
蘇酥不禁瞪大眼楮,「她不接受的程度到了這樣?」
讓自己死了還債?
時遠沒說話,蘇酥無語了半天,「那別人不就是白犧牲了嗎?」不管對方是不是自願的——那肯定也不能是自願的——這腦回路就很奇怪啊。
她倆又沉默了半天,蘇酥這才語氣微妙的說道︰「不愧是你師姐。」
「嗯,不過也未必會到那一步,只是最差的猜想罷了。」
「你們明知道會這樣,還是執意復活她。」
時遠神色莫名的笑了笑,「我跟傅嘉和都是極度自私的人,你知道的。我們想做的事情,達到目的就可以了。」
蘇酥點點頭,「就算心里難過,也可以藏著不在意。只要她復活,恨你們也無所謂。」
「誰心里難過了。」時遠嗤笑一聲。
然後被蘇酥踹了一腳。
她也接著嗤笑一聲,「你先看看傅嘉和那個死德性再說話吧!」
時遠很不爽,「我跟他能一樣麼!」
「你比他強不到哪里去。」
時遠也不跟她吵,她既然都看出來了,吵也沒什麼必要,會顯得他很傻。
算是默認了這個意思,他才又湊近蘇酥,「可是在我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
「那要是我遇到這種情況呢?」
「你又不是師姐,就算犧牲我自己,我也會復活你。」
「那你可太壞了。」蘇酥鼻尖跟他的鼻尖蹭了蹭,「真要是這樣做了,我可就不敢死第二次了。」
對方都不在了,活著多無聊。
但那是對方用命換回來的生機,再不想活了,也會為了對方活下去。
蘇酥知道,時遠也會這樣。
不過嘛,蘇酥不覺得會有需要犧牲自己去救他的情況。
她不會讓他死。
很莫名的,蘇酥就是知道,只要她想,她就一定可以保護好他。
……
蘇酥再見到裴蘊是在公司。
畢竟開始熟悉公司事務,也需要時間,蘇酥也不想累著自己,蒼厚信更是心疼女兒,導致蘇酥還挺悠閑的。
而且不用看家里那兩個貨!
但蘇酥對這些東西實在是輕車熟路,眼下,蒼厚信已經讓她幫著處理事情了。
裴蘊是來送文件的,本來不過是助理跑腿就行的是,他卻親自過來。
蘇酥覺得不太對勁了,「發生什麼事了麼?」
然而裴蘊把文件放到她面前,極為復雜的看著她說道︰「我都知道了,蘇酥。」
什麼情況?!
蘇酥「……」我也想問!
裴蘊遲疑了一下,「莫廿都告訴我了。」他也不是故意出賣,所以急忙解釋道︰「他很在意你,還罵了我一頓……」
蘇酥︰「……」臭小子又背著她搞事!
「其實他罵的對,我竟然……竟然一直沒認出你……」總算反應過來了,他又解釋起來,「是我主動去問他的,我……」
可以理解,裴蘊自己猜到,時遠多半為了她高興,選擇默認了裴蘊的猜測。
蘇酥已經恢復正常了,她叫裴蘊先坐,這才笑了笑,「但我也不是你記憶里的蘇酥了。」
裴蘊有些茫然。
「我不知道他怎麼跟你說的,你又是怎麼理解的這件事。但死掉的那個,才是。」
「可他說,你就是蘇酥……」
「我的確是。」但也不是。
甚至連自己真正是誰都不知道了。
蘇酥忽然語調輕松,「行啦裴小胖,這事兒不好解釋,我也懶得解釋,你該干嘛干嘛去。」
裴蘊眼眶一熱,「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成為另一個人。
他真的有些想哭,「當然我記憶的蘇酥是死掉的那一個,可我知道,你還是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自己到底在說什麼啊!
「你不是要哭鼻子吧?」
「我……」裴蘊趕緊抹了一下眼楮。
他從小被欺負,也從未哭過。可就算匪夷所思,他依然覺得面前的蘇酥不一樣。
好像他一直在等,在找的人,就應該是她才對。
吳夢瑤說,這叫白月光。
但裴蘊只是覺得自己應該那麼做,所以做了。
跟面對‘蘇酥’的時候不同……他真的確定了這個人的身份,才總算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是連莫名的情緒也忍不住叫囂著說——就是她呀!
也只有她,才能被稱為白月光。
那是其他的‘蘇酥’一定比不上,也絕對不同的!
裴蘊也不知這些感觸從何而來,但他堅信于此。
蘇酥看著眼前的成熟男人展露出一個傻氣的,就像那個稚女敕模樣的小胖子每次見到她都會露出的笑容,「蘇,蘇酥妹妹。」
——
你是人間信仰
——裴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