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
宋歸塵抬起的手就這麼不上不下地定在了空中。
這姑娘的變臉技術比武叔的易容術厲害多了,怎麼搞得好像是自己欺負了她似的?
「可是……可是對方是提刑大人,提刑大人說的話,小塵……小塵怎麼敢不應呢……」
段小塵說著已是帶了哭音。
她此時回到了自己的身體里,哭起來越發得心應手,小小的身體微微顫動,頭低垂著。
看在旁人眼里,就是凶神惡煞的宋歸塵正在欺負一個還未及笄的小姑娘。
「我!」
宋歸塵費盡力氣收起手,握緊,松開,再握緊,最後松開。
算了,算了,不氣不氣。
「杜青衫,你過來。」
杜青衫嗅到了她語氣里的一絲絲憤怒,忙到宋歸塵跟前,低聲笑道︰「怎麼?有求于我了?」
「我也賭顧易不會娶她,你選另一個。」
杜青衫看了一眼還在哭泣的段小塵,不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麼,不過他極有眼色地沒和宋歸塵抬杠,而是寵溺一笑。
「行,我賭顧兄會娶段——」
宋歸塵突然瞪了他一眼。
杜青衫連話都還沒說完,就見眼前的人一溜煙跑了,無奈一笑,看著宋歸塵進了對面的屋子,才回頭交待武叔,讓他將段小塵帶回湖心亭。
一個賭約而已,輸贏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是他與她之間的賭約。
只要是和她一起做的事情,都極有意思。
「杜公子,你今日不回湖心亭麼?」一道弱弱的聲音傳來。
杜青衫這才掃了一眼段小塵。
現在的段小塵,梨花帶雨,惹人憐愛,比之宋歸塵在這個身體里時的大大咧咧,多了幾分女兒家的嬌媚。
可明明是相同的一身皮囊,知曉里面裝的不是宋歸塵的靈魂之後,杜青衫怎麼看,也覺得這幅模樣毫無吸引力。
雖然以前也沒有什麼吸引力。
不過最起碼,他還看得順眼。
「收起你的眼淚吧,等你進了顧府,這眼淚或許會有點用。」
杜青衫冷語如刀,段小塵霎時臉色發白,搖搖欲墜。
明明,是自己先遇到他的。
可他完全不記得自己。
段小塵扯出一個笑容。
是了,他是杜府長公子,高高在上,眾星捧月,而自己不過是府里的一個粗使丫頭,他又怎麼會注意得到自己呢。
原本,她以為,他此前對宋歸塵的好,都是因為自己這幅身體的緣故。
如今看來,竟然不是。
「長公子,二公子還好吧?」
段小塵臉色肅然,嘴角噙著一絲笑意。
聞言,杜青衫和武叔死死地看著段小塵︰「你是誰?你都知道什麼?」
「我?段小塵啊。」段小塵天真稚女敕的臉上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也是,長公子不認得我。」
「你究竟是誰?」
武叔半點也不憐香惜玉,上前扣住段小塵的脖子,不見平日的和藹可親,此時他的臉上露出了極為可怖的神色。
「武叔。」
杜青衫制止了武叔,段小塵彎腰喘著氣兒。
杜青衫道︰「想必你是杜府的丫頭吧。」
他想起第一次和宋歸塵來孤山之時,宋歸塵就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上山之時她對自己的身份還是猜測狀態,見過段小塵之後,她就十分確定了自己的身份。
那麼,一定是段小塵和她說了什麼。
沒想到,杜府滅門,除了他免遭一劫,居然還有人以靈魂互換的方式離奇地活了下來。
「你知道阿杞的下落?你是當日掩護阿杞逃出杜府的丫頭?其他人呢?」
段小塵痴痴笑起來︰「可惜,我不知道。」
她還記得那一夜,府里和往常一樣,無論是老爺夫人還是她們丫頭下人,都進入了甜甜的夢鄉。
突然一陣馬蹄聲來,驚醒了睡夢中的眾人,隨即是慌不擇路、是明晃晃的刀槍、是濕漉漉的鮮血,是一場大火……
她跟著保護二公子的護衛逃出了那片火海,暗自逃走以為能躲過一劫,卻沒想到不久又被抓去,那些人沒日沒夜地拷問她二公子的下落。
段小塵悔不當初。
若是她沒有從護送二公子的護衛身邊逃走……
可是沒有如果,她完全不知道二公子究竟在何處,從小在杜府長大,連想要胡亂謅一個地名都謅不出來。
「你都知道什麼?」
杜青衫清冷的聲音將段小塵從恐怖的回憶中拉了回來。
她嚇得滿頭大汗,害怕得瑟瑟發抖,不斷地搖頭︰「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見狀,杜青衫放輕了語氣︰「別怕,我是杜昭晏,我不會傷害你。」
「杜公子?」段小塵慢慢鎮定了下來,「我與二公子他們走散了,並不知道二公子他們的去向。」
杜青衫和武叔頓時一陣失望。
阿杞啊阿杞,你現在在何方呢?
夜色幽幽,杜青衫孤身一人隱入夜色,南風吹來,吹起了他一片衣角。
自從知道阿杞有可能還活著之後,他就一直在尋找阿杞的下落,但至今半點消息也無。
不過今日段小塵的身份又一次給了他希望,最起碼,如今能確定,那些人也沒有找到阿杞。
他讓武叔請武氏一族派人暗中四處打探,也一直沒有發現阿杞的蹤跡,那麼,那些想要抓阿杞的人,肯定也很難找到阿杞。
杜青衫不由得心下一松。
果然是不愧他杜青衫的弟弟。
「公子,回吧。」
杜青衫看了看燈影綽綽的那間小屋,一道娟秀剪影倒映在紙糊的窗上,杜青衫笑了笑,嗯了一聲︰「回吧。」
門外幾人動靜並不算太輕。
宋歸塵將一切听在耳里,待三人離去之後,臨窗站了許久。
師父還未回來,今日定是夜宿靈隱寺了。
白日里覺得狹小的放鶴堂突然無限放大。
屋內分明擺滿了家具,可宋歸塵卻覺得漫無邊際的空曠。
腦海里一會兒想顧易就要娶段小塵了,一會兒又想杜府的滅門案;
一會兒想段小塵的遭遇實在太可憐,一會兒又想杜青衫表面笑盈盈,心里不知道有多苦……
段小塵說得對,她長這麼大,還從未經歷過苦難,從未經歷過絕望
至于瀕臨死亡的感覺,她其實經歷過。
在聳翠樓時,她差點被韓松掐死
糊里糊涂地想著這一堆事情,宋歸塵迷迷糊糊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