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屬下這便動身前往內城,公子多加保重!」
「酒樓之中有方大哥照應,想來不會出現差錯,諸位大可不必掛念。」
少年語氣一頓,目光緩緩轉向黑衣男子。
「倒是宋大哥此番行程,定要小心為上,切莫再遭人暗算。」
「公子放心,我兄弟四人已然栽過一回跟頭,自然不會再陰溝里翻船。」
四道人影齊齊沖著少年抱拳施禮,轉身走出雅間門外。
「臭小子,你果真要去內城轉轉?」
不待四名護衛前腳踏出門檻,便听得一道賤兮兮的笑聲從身後傳出。
「怎麼,有何不妥嗎?」
少年手中動作頓時一滯,呆呆望向面前那道灰黑色人影。
「沒有!自然毫無不妥之處!」
「好得很!就該這麼做!」
灰耗子腦袋搖得似撥浪鼓一般,笑嘻嘻走到少年身旁。
「掌櫃的,今兒個累壞了吧?」
「快坐下!小的給您好好按按。」
不待少年作何回應,灰耗子早先搬來一把靠椅,將其牢牢按在座位上。
「掌櫃的,力道怎麼樣?」
少年嘴巴張得老大,腦海中一片空白。
「耗子哥……」
「不必多言!」
話音未落,只听得灰耗子一聲斷喝,手上動作忽快忽慢,越發嫻熟。
「小的早就有心這般服侍,奈何酒樓生意繁多,一直騰不出時間。」
「今日忙里偷閑,自然要讓掌櫃的享受一番。」
「耗子哥,我是說……」
「休要再說!」
不待少年完整吐出一句話語,灰耗子趕忙開口阻攔,臉上笑容愈發燦爛。
「死……死耗子……」
「你……你這是干嘛呢?」
石頭目瞪口呆看著眼前猶如天方夜譚般的一幕,下意識狠狠掐了一把大腿內側。
「嘶~!」
劇烈的疼痛感不斷襲來,石頭卻絲毫未曾減小手中力道。
畢竟眼前這一切所帶來的視覺沖擊,自內而外,無以言表。
「死耗子,你沒事吧?」
「一邊玩去!耗兒爺現在沒空搭理你。」
「耗兒爺?」
石頭單手托腮,心中不由得暗自思忖。
如此看來,眼前之人似乎並未喪失神志,這一聲耗兒爺倒是叫得韻味十足。
「莫非是新學的按摩手法,拿小兄弟練手不成?」
「沒錯!瞧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想必定是如此。」
石頭口中嘀咕個不停,目光卻始終未曾偏移半分。
「掌櫃的,感覺怎麼樣?」
「還真別說,耗子哥這手法果然不賴。」
卻見少年雙目微合,神情頗為愜意。
「嘿嘿,那是自然!」
「想當年咱也算是個正兒八經的手藝人,十里八鄉打听打听去,哪個沒听說過我耗兒爺的名號?」
「那時候一提起咱,全都是個頂個的佩服!」
灰耗子滿臉堆笑,神情愈發得意。
「不就是跟著澡堂老師傅當過幾年學徒嗎,還非要愣裝什麼手藝人,也不嫌害臊。」
石頭口中嘟嘟囔囔,心里早先將灰耗子狠狠鄙視了一番。
「大塊頭,你方才嘀咕些什麼?」
灰耗子沖著不遠處咧嘴一笑,眸中隱有寒光閃爍。
「耗兒爺我沒听清,你再大聲點!」
「沒……沒啥!」
石頭慌慌張張捂住嘴巴,腦袋甩得如同撥浪鼓一般。
「這小子啥時候變得這麼耳聰目明?」
「不對!這家伙向來一肚子花花腸子,恐怕又在憋著什麼壞水。」
「還想再誆我一次?門兒都沒有!」
石頭故作鎮定,面不改色盯著座椅旁兩道人影。
「嘿,你還看上癮了不成?」
「用不用耗兒爺給你也按按!」
此言一出,石頭瞬間來了精神,眸中迸發出一道耀眼光芒。
「此話當真?」
「真你個大頭鬼!」
灰耗子忍不住爆出一聲粗口,余光瞥向身旁滿懷期待的石頭。
「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麼模樣,還想讓耗兒爺給你親手按摩,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我呸!你還真當自己是頭大瓣蒜不成?」
石頭雙手叉腰,大口喘著粗氣。
「憑你那三腳貓的手藝,就是現在白白給我按上一整日,咱也不稀罕!」
「一整日?」
灰耗子忽然間冷笑一聲︰「想的倒是挺美。」
「實話告訴你吧,甭說一整日了,就是一個時辰,一刻鐘……」
「耗兒爺我寧可到大街上隨便拽來一個路人,也絕不會把時間浪費到你這樣的蠢貨身上。」
「我說二位……」
少年緩緩睜開雙眼,沖著二人苦笑一聲。
「你們倆整天沒日沒夜地爭吵,一刻也不曾停歇,有意思嗎?」
「當然有!」
兩人異口同聲作出回應,又再度陷入針鋒相對之中。
「耗子哥,被你這麼一按,我這肩膀舒坦了許多。」
「老話講得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現在你總該說說,究竟有何事要有求于我吧?」
少年眼見氣氛有些凝重,趕忙故意岔開話題,將二人注意力逐漸分散。
「嘿嘿,掌櫃的提醒得對,險些誤了大事。」
灰耗子沖著少年諂媚一笑,從桌上緩緩遞過一杯茶水。
「掌櫃的,既然您都發話了,那小的也就不客氣了。」
「方才您說要去內城里轉轉,能不能帶上小的一同前往?」
少年不由得一愣︰「就為了這個?」
灰耗子重重點了點頭︰「除此之外,別無所求。」
「想和我一起去內城?」
「怎麼,掌櫃的這是答應了?」
灰耗子頓時喜得眉開眼笑,語氣輕微顫動。
「耗子哥,你倒是早說啊。」
卻見少年苦笑著搖了搖頭︰「別的事兒都好商量。」
「唯獨這件,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臭小子,你是在戲耍耗兒爺不成!」
灰耗子聞言,瞬間變了一副嘴臉,沖著少年大嚷大叫起來。
「哈~哈~哈~」
「啥叫賠了夫人又折兵?」
「啥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石頭笑得腰身彎俯,上氣不接下氣,眼角已然泛起了淚光。
「耗子哥?」
少年訕訕一笑,試探著摟住灰耗子肩膀。
「喲,可不敢當!」
「您是酒樓的大掌櫃,小的不過是替您打雜的小伙計,怎能當得起這一聲耗子哥。」
灰耗子陰陽怪氣笑了笑,面色鐵青無比。
「耗子哥,算我錯了還不行嗎?」
「別啊!江小爺哪會犯錯,都是小的行事魯莽,與江小爺沒有半點關系。」
少年無奈搖了搖頭,一時間竟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回應。
「死耗子,要我說你就乖乖留在酒樓里,咱們二人也算相互有個照應。」
「人家小兄弟此番前往內城,還不知要遇上多少凶險。」
「你若非要執意跟隨,無非就是讓方大哥再多照看一個累贅罷了。」
石頭笑著倒上一杯茶水,口中風涼話接二連三,相繼不斷。
此言一出,少年只覺腦海中靈光乍現,口中頓時吐出一道聲音。
「耗子哥,你只顧埋怨我不許你一同前往內城,卻又如何知曉其中的緣由?」
「緣由……?」
灰耗子心中一愣,嘴上卻依舊不依不饒。
「還能有什麼緣由?無非是想讓耗兒爺充當免費的苦力,替你照顧好這酒樓生意。」
「耗子哥,你若果真是這般想法,可就白白辜負小弟的一片苦心了!」
少年長嘆一聲,佯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怎麼,莫非你小子還另有安排不成?」
灰耗子雖面露疑惑,語氣卻已然開始動搖,不似方才那般堅定。
少年見狀,趕忙大步流星走至灰耗子身旁,附在其耳畔低語數句。
「什麼!果真如此?」
灰耗子聞言,神色陡然間變幻,半信半疑看向面前的少年。
「耗子哥,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嗎?」
卻見少年兩手一攤,目光誠懇真摯。
「這……」
灰耗子語氣一頓,眼神越發飄忽不定。
「如此說來,我便非要留在酒樓中不可?」
「耗子哥,此事唯有你一人能做到游刃有余。」
「你若不留下,一旦出現半點兒問題,後果不堪設想。」
少年一本正經望向身前那道灰黑色人影,目光中滿是期待與信任。
「嗨!到底是能者多勞啊!」
灰耗子輕嘆一聲,臉上逐漸浮現出難得的光彩。
「既然如此,耗兒爺便勉為其難留下照看吧。」
「不過咱可得事先說好,這次是你們有求于我,而並非耗兒爺我糾纏不休。」
少年淡然一笑,沖著灰耗子微微頷首。
「耗子哥盡管放心,待到我二人入城以後,酒樓中大小生意,可就全仰仗這您一人之力了。」
「怎麼樣,這回傻眼了吧?」
灰耗子洋洋自得從石頭面前踱步走過,趾高氣昂,眉飛色舞。
「小兄弟,這……」
石頭呆呆看向不遠處的人影,卻見少年眉眼含笑,沖著自己隱晦使了個眼色。
「石頭哥,到時候酒樓里的生意,就全交給二位照看了。」
石頭雖不解少年言外之意,卻也只得隨聲應和,點頭稱是。
「娃子,此番內城之行,我恐怕是無法一同前往了。」
「什麼?」
眾人聞言,皆齊齊爆出一聲驚呼。
「方大哥,你說的是真的?」
灰耗子健步如飛躥到方言身前,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光芒。
「方大哥,可是有何不妥之處?」
少年眉頭微皺,自覺事情有些蹊蹺。
「內城當然要去,秦家也需親自登門拜訪。」
方言語氣微頓,苦笑著搖了搖頭。
「只是城中故人仍在,舊交甚多。」
「如今,尚還未到相見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