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破曉,街上坑坑窪窪,處處可見雨夜留下的痕跡。
縣衙府門大開,濕漉漉的地面一片腥紅。
趕早送菜的小販看著眼前場景,兩眼一黑直直栽倒,扁擔里蔬果滾了滿地。
這一天的龍潭鎮,陰雲密布,人人惶恐。
街上隨處可見搜查盤問的差役,城門緊緊封死,遍地張貼著告示。
一場秋雨,帶走了縣衙里包括知縣老爺在內的二十四條性命。大堂內尸橫遍野,所有人皆是眉心受創,一擊斃命。
明鏡高懸的牌匾碎成兩半,潔白牆上鮮血鑄就四個大字︰血債血償。
就在獸頭幫無聲無息被剿滅的當天,一無名高手夜入府衙,犯下滔天血案。
無人知道凶手的身份,無人見過凶手的樣貌,更無人識得凶手的手段。
方言在堂前站了足足半個時辰,他自認如果昨夜在此,地上便要多出一具尸體。
少年心中五味雜陳,亦是無以言表的震撼。
「獸頭幫干的?」
方言點了點頭,又緩緩搖頭。
「獸頭幫沒這麼大本事,可它背後之人,手眼通天。」
少年一愣,心中愈發困惑。
「即是如此,獸頭幫又為何如此輕易就被鏟除?」
方言一陣苦笑︰「瘋了,徹底瘋了。他們就是要把這趟水攪混,攪得天翻地覆。」
「我很好奇,不過幾個常年隱居山中的獵戶。手中究竟有些什麼東西,值得牽扯出如此錯綜復雜的關系。」
方言仿佛沒有听見,轉身走向大門。
「你可以走了,不過當心著些,城中或許有人想取你性命。」,方言一頓︰「或許,也沒有。」
「多謝方都頭提醒。」,少年哈哈一笑︰「不過我這人命硬,剛剛腦袋告訴過耳朵,說它舍不得肩膀。」
「人小鬼大,早晚有你好受那天。」
眼見方言雙腳跨出門檻,少年緩緩吐出一道聲音。
「方都頭,你不是這縣衙的人,對嗎?」
方言腳下一頓,卻並未停留,背影漸行漸遠,消失在少年的視線中。
少年嘆了口氣,從懷中緩緩掏出舊書,第二篇所載,皆是這幾日龍潭縣內的變動。
正下方幾行燙金大字,他已細細琢磨了一個早晨。
龍潭篇︰以局破局。
歸卷獎勵︰活字印刷術×1
觸發羈絆︰兄弟齊心(肉身抗性小幅度提升)
觸發提示︰金蟬月兌殼,借力打力。
「每次都是些看不懂的提示。」
少年無奈地笑了笑︰「這肉身抗性是認真的?」
「還有這活字印刷術,我要它有何用。」
他猛然間想起上一篇的氣武技,順手向前翻了一頁。
龍潭篇︰《龍虎拳》領取成功!
少年只覺腦中靈光一閃,一道陌生的口訣憑空出現在腦海里。
龍虎拳︰借龍騰勢,取虎嘯威,一力破萬法。研習前提︰氣術入微二段。
少年一愣,體術化境還勉強能夠理解,這入微二段則是頗為陌生。
「以局破局,嘖嘖,有點意思。」
「大山哥,但願你沒有騙我。」
少年甩了甩腦袋,邁步走出縣衙大門。
青州,天福苑。
一個侍衛打扮的人匆忙跑上二樓,與端著菜肴的小二撞了個滿懷。
「哎呦,我說你怎麼不看著點,這下可要了命了!」,小二哭喪著臉,眼角已見了淚光。
「對不住了小二哥,在下有緊急公務在身,這桌菜記到青衣衛賬上,回頭我雙倍補償給你。」
小二一听青衣衛三個字,臉上的表情猛地變了。
「我說官爺,您若是踫倒了其他菜肴倒也無妨。只是這桌是上給雅間知州大人的,小的果真擔待不起啊。」
侍衛聞言,沖著小二笑道︰「小二哥莫怕,交給我便是,你可以回去了。」
小二一愣神的功夫,侍衛已奪過盤子,沖著雅間方向走去。
「我說官爺,您先等等!哎呦喂,要了親命了!」
此刻雅間內,桌前圍坐著十余人,談笑風生,氣氛融洽。
正座上是一身著官服的中年男子,身旁兩側分坐數人。有體型碩壯刀劍傍身之流,有身著華服舉止雍容之輩,還有幾個粗布短衣鄉民打扮之人,口中滿是市井粗語,卻也同男子指手畫腳,相談甚歡。
「今日在此設宴款待,幸得諸位賞光。薄酒素席,不成敬意。」
男子端起酒杯,臉上滿是笑意。
座中人見此皆紛紛應和︰「多謝知州大人美意。」
一體型碩壯男子爽朗大笑︰「此番事成,知州大人當居首功,該是我們謝過大人。」
旁邊一儒雅男子隨聲附和︰「青州江湖動蕩多年,唯有大人任上相安無事,昨日又一舉除去那邪門歪教,大人功績,必將青史留名,萬人景仰。」
男子笑了笑︰「承蒙諸位抬舉,不過是做了些分內之事,不足掛齒。」
一布衣男子清了清喉嚨,緩緩開口道︰「我們這些鄉野粗人,不懂什麼官場事故。大人待我們禮遇有加,我這條命,便是刀山火海,絕不眨眼。」
正說話間,雅間房門吱呀作響,一侍衛端著空盤急急走入。
官服男子望著來人,臉上笑意更甚︰「介紹一下,這位便是此次行動的大功臣,青衣衛副指揮使,姚參。」
眾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紛紛轉身致意。
卻見姚參沖著眾人微微欠身,徑直走向官服男子,低聲耳語數句。
「什麼?!」,男子將酒杯一摔,臉色鐵青地看向姚參︰「此事當真?」
「龍潭鎮巡捕都頭親筆,加急送至。」
男子冷哼一聲道︰「獸頭幫不過一個二流幫派,怎會有如此本事,背後必有那邪教推波助瀾。」
姚參又從懷中掏出一物,遞至男子眼前。
「與急報一同送至,說是搜索現場的發現。」
男子思忖片刻,壓低聲音道︰「那東西現在何處?」
姚參搖了搖頭︰「暗衛來報,一伙人在山上,那小孩兒被方言帶到了一家客棧。」
男子起身,沖著眾人滿臉堆笑道︰「諸位,實在抱歉。今日有急事纏身,不能作陪,改日定當設宴賠罪。」
眾人紛紛起身,皆是異口同聲。
「大人說的哪里話,您身為一州父母官,自然公務繁忙,我等怎敢叨擾。」
「多謝諸位體諒,柳某便先行告辭。大家切莫拘束,定要不醉不歸。」
男子雙手抱拳,匆匆離席而去。
余下眾人緩緩落座,片刻之後,酒菜上齊。
「此番圍剿邪教,朱掌門可是大賺了一筆。」,儒雅男子端起酒杯,敬向身旁的漢子。
「呵,據我所知,歐陽先生似乎也拿了不少好處。」,漢子並未理睬男子,自顧自地酌了一杯。
眼見二人語氣中暗含鋒芒,兩個身著布衣的男子放下碗筷,緩緩起身。
「沖鋒陷陣之時,沒見您二位這麼謙讓。酒桌上好好吃飯便是,二位當真也不怕噎著。」
言罷,二人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余下之人皆面面相覷,對視了片刻後,亦紛紛起身,離席而去。
推門而入的小二看著滿滿一桌子菜肴,長嘆了口氣。
「一人一個活法,咱就是再干上一輩子,怕也無福消受哦!」
說著嘗了嘗壺中殘酒,滿足地笑了笑。
天福苑內,一道身影從暗處走出。
青州城外,一架車馬自遠方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