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兒換好衣服出來，雖然是害怕他娘，但還是反駁道，「娘，我爹說的對，你沒事別老說人家的閑話了，再說了那別人說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啊！」
四兒娘的火氣一下子就被撩撥的更旺了，她怒道，「好你個小兔崽子，倒是還教訓起老娘來了？」
說著，四兒娘站了起來，滿院子尋找趁手的武器，然後立在牆角下的掃帚就入了她的眼。四兒娘就三步並作兩步的走過去，一把抓起掃帚，指著四兒，道，「我看你是反了天了。」
四兒也不是傻子，干站著不動讓他娘打，因此就圍著院子繞圈躲閃。
「娘，我都去念書了，咱家咋還能跟以前一樣啊？那不得讓人笑話嗎？」
四兒娘這會正因為打不到四兒而生氣，也不听他的解釋，直接罵道，「好啊，送你去念了兩天書你就瞧不起你娘了是不是？你給我站那別動。」
四兒爹覺得四兒娘太小題大做了，因此上前攔著，「你鬧啥鬧？孩子說的有錯嗎？天天說人家富貴兒家的閑話干啥？那幾個老娘兒們嘴里有一句實話沒有？你還天天跟她們後頭听。」
四兒的女乃女乃終于坐不住了，也從屋里走出來了，瞪著四兒娘和四兒爹說，「行了行了，都小聲點，別吵吵了，你這是巴不得別人听不見你嚼舌根兒？有啥話不知道進屋里頭說？」
四兒爹被老娘教訓了一頓後，也是覺得自己剛剛說話聲確實大了，因此陪笑道，「娘，是我不好，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說完，奪過四兒娘手里的掃帚，放回牆角後，又開始修農具去了。
四兒娘就有點心虛了，她見老太太這會臉色很嚴肅，因此也不敢直視四兒女乃女乃了。她是知道的，平常她鬧騰點潑辣點，只要老太太不變臉，那一般就沒事，可要是老太太變臉了，她就一點不敢作妖了。
「娘……我，我洗衣服。」四兒娘虛虛的叫了一聲後，就又坐回小板凳上，開始賣力的揉搓盆里的衣裳，那乖巧的模樣，就好像是一個勤勤懇懇的浣衣婦人。
四兒女乃女乃知道四兒娘這是害怕了，倒也沒多為難她，而是苦口婆心的道，「四兒說的對，咱好歹也是有個讀書人的人家了，這麼費心費力的把孩子送去，到最後還跟以前一樣，四六不通，那不得讓人笑掉大牙？」
四兒女乃女乃慈愛的看了看四兒，道，「那宋先生可是從大書院來的先生，咱四兒能跟著學幾個字，學點道理，別看這黑山村里有十幾個，可是也就咱們村兒有這個福氣，沾了光。這就是說到鎮上去，咱四兒也光榮。」
四兒被自己家女乃女乃一頓閉眼吹，心里是又害羞，又慚愧。他既覺得女乃女乃說得對，他就是有這一份榮耀在，又覺得自己實在是愚笨，竟然連狗牙子都比不過。
是了，他都沒想這跟小石頭比，雖然宋先生夸小石頭聰明，可是他覺得那是因為林無隅是小石頭表哥的緣故。
他們本就是一家人，聰明勁兒也一樣，再加上林無隅還總是給小石頭開小灶，小石頭自然就是聰明了。
可是狗牙子多熊多虎他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他姓孫，狗牙子也姓孫，兩家人是有些親戚關系的，他還帶著狗牙子玩過。可是狗牙子就有點讓家里人慣壞了，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管現不現實。
他記得清清楚楚的，有一年冬天，這孩子愣是讓他上山找野果給他吃，任誰說山上沒有都不好使，一個勁兒的鬧著要果子，到最後孫大勇實在沒辦法了，上鎮上跑了好多地方才給買回來一個凍梨。
可就是這麼蠢，這麼較真的狗牙子，背書都比他快，四兒簡直備受打擊。
不過四兒不知道的是，小石頭每次找狗牙子玩的時候，說是玩，其實是在教狗牙子背書，玩的是開學堂的小游戲。
小石頭演先生，狗牙子演學生，小石頭每次都不亦樂乎，狗牙子則表示這種游戲一點也不好玩。要不是看在小石頭送給他的竹蜻蜓、竹青蛙還有好吃的糕點的份上，狗牙子才不要玩呢。
是的，多年以後，每當有同窗夸獎狗牙子背書背得扎實，是下了真功夫的時候，狗牙子就會回想起小時候為了一口甜餅，沒日沒夜的背書的情景。
天知道他為啥會那麼憨啊！
四兒想事情想得出神，等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見他女乃女乃一臉笑意的看著他，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句，「好好干」，就又笑著走開了。
四兒一臉懵，問道，「我女乃這是笑啥呢？」
四兒娘就又氣又高興，罵道，「笑啥？你說笑啥？一听娶媳婦樂得魂都沒了，出息勁兒，我告訴你啊，你可不能娶了媳婦忘了娘，知道沒？」
四兒爹顯然是更向著兒子，「你看你這話說的，孩子還不興高興了，挺大的小伙子了。」
四兒娘就白了四兒的爹一眼，道，「那我當娘的還不興挑兒媳婦了？熬了這麼些年，到頭來可不能整個鬧心玩意兒回來氣我，我也該享享福了。」
四兒的爹就道，「你這話啥意思？我娘這些年對你多好啊？村里那個媳婦比得上你？咋你這麼一說，好像我娘給你氣受了似的。」
四兒的娘瞥了一眼四兒女乃女乃的屋子，不吭聲了。
但是又氣不過，于是嘟囔道，「那人趙翠花這些年可比我滋潤，啥人事兒不干，到頭來不也沒怎麼樣嗎？」
四兒的爹就覺得女人真煩，「你咋天天盯著人家不放？她這還不算遭報應？」
四兒這會還沉浸在他要說媳婦的震驚中。
可不是嗎？他今年都十二了，確實是該留意著了，有好的姑娘先訂下來，等過幾年，他十五六了就成親。除了家里特別困難的，村里一般的男娃都是這個年紀開始說親。
不知不覺的，四兒就想起林花的笑，然後臉唰的一下就紅了。他這情竇初開的小屁孩兒，哪懂什麼隱藏？
因此四兒的爹娘一對視，就把這個情況的八九不離十了。前兩天說要給四兒說親，這孩子還百般不樂意，就差把房頂掀翻了，一個勁兒的說丫頭片子麻煩。
今兒居然一聲不吭的臉紅了！因為那天四兒娘舉的就是林花的例子，所以這會根本沒往林花身上想，因此等四兒一跑出去，這倆人就開始猜，誰家的姑娘，入了他們兒子的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