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四十九、曇花敗

作者︰昭昭之未央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今時矗立在江邊的齊恪想及自己大約是有「未卜先知」之能,不然那場家宴怎的真是會以不歡而散而終?

「此事倒是還記得真切!」還是不知自己為何而來的齊恪面露苦笑。他隨手撥弄指間那枚刻著「惟精唯一」的赤金指環、心生感概,「梅素,那時你我自以為已然洞穿了熙和的嚚猾,然我們又何嘗能料她竟是能奸詐凶狠到那般田地而孤秉著私心以為定要成就之事,終而卻非因此而成」

原來那日家宴之散並不是以熙和公主的拂袖而去而終,卻是由齊恪硬生生地「送客」而結。見熙和公主帶著滿面譏笑而走,齊恪一念間便覺他當是去見一見至尊、稟一稟今日之事,再奏一奏自己「熙和萬不是和親良選」之見。

為此齊恪立即進宮而去。待見了滿面皆是「好笑」之色的至尊,心頭忐忑頓起。聯想至至尊轉贈「奇葩」等等之事,齊恪不禁狐疑︰難道熙和今日如此行事亦然是他授意?

「爾永不善作偽亦不善藏拙!」正在齊恪躊躇是否還要如實稟奏之時,齊允的笑容卻是愈發地大,「今日家宴若是歡愉,按理此刻都未曾散席。可爾永此刻在此,那便是潦草收場,爾永更是因此有話要與朕道既如此,何必再要于臉上寫滿‘該不該言’?」

至尊「逼近「,齊恪不能不應。他須臾間作了個「如實相告」之決——既然藏無可藏、又何須再藏?

「皇兄英陰!然臣弟斗膽揣皇兄似乎于臣弟要稟之情了然,因此確也是有猶豫是否還該奏或是當奏!」

「朕了然?朕了然些什麼?簡直混賬!」齊允聞言險些又想要一腳踹去、忽然想及了什麼又啞然失笑,「莫非是你們夫妻倆吃了熙和的虧,便以為她是受朕指使?」

「臣弟不敢!」齊恪心口如一,他是當真不敢直言「孤就是這般想的」,「只是熙和今日言行實在荒謬離奇,另臣弟夫婦震驚不已!」

「不荒謬便不是齊棻了!」齊允輕哼了一聲就下了龍案,遣散了長侍宮婢後如同舊日般的還是與齊恪對面而坐、自己動手斟茶,「爾永勿要庸人自擾!朕若真要試探爾永夫婦也不會遣了齊棻這等徹底離心之人前去反之要藉爾永夫婦探一探她或還可是實情!」

「爾永先告訴了朕,今日一敘之後,于齊棻是否能勝和親之任是為何想?她又是否肯嫁?」

「熙和肯嫁!然臣弟以為不妥!」齊恪沉沉地呼吸了幾回之後,還是如實而稟,「十分不妥!」

「哦?!」齊允揶揄之色頓起,「不該是只要她肯嫁,或是劉赫隨意娶了誰皆好,怎麼爾永反而要橫生阻攔?」

「皇兄!」齊恪窘迫與微怒並生,「劉赫于臣弟夫婦早成煙雲,不值一提!且和親之事乃為兩國之計、當以國為重,縱真有私心纏繞其間,臣弟也萬不敢褻瀆聖命!」

「好!這才是爾永當有之姿!」齊允頓時收起捉挾之色,換上了嘉許之態,「果然不負朕心!」

「此事百轉千回,太過曲折!」齊恪又聞齊允一聲嘆息,「李淑媛不諳世事更不知熙和秉性,當初才將她說與北朝太後一听。她或者至今不知別人是有意來用她之無心雖北朝求和親之究竟而今還不可測,然此舉確是可為朕平息朝堂經年叵測之爭,故而不錯。然朕亦早決意那人定不能是齊棻!」

「皇兄是憂心她之癖好作為會有辱國體?」齊恪只當齊允是為了熙和的「龍陽之好」,當下便把方才盛馥「猜中」熙和原是為泄憤而假充的情形稟奏了齊允,「然無論真假,臣弟說她不宜之由卻不是此項,卻是皇兄曾道的‘離心’,還有梅素曾道的——熙和心中有太多之恨。臣弟是憂心她此去不是為和而是為戰」

齊恪索性把熙和自來至被轟走的言談悉數復述了一遍,終了嗟嘆了一聲,「她之心在天而形在地,兩者不能合一便生出了這許多的莫由來的不甘之恨。她可知若再不能靜心自省,終有大禍會將臨頭」

「爾永還是不知究竟!」齊允大袖一拂、很是不削,「還只當她是頑劣少女,而今之狂妄只是再不得意不得志下的宣泄!然絕非如此!」

「爾永可曾想過心性一向恬淡的董太淑媛為何忽然要自戕而亡,原由還是‘思念先帝、不能自己’?而朕至今也不曾按例追封于她,此事又是緣何?」

一種十分驚恐不適的情緒倏忽湮沒了齊恪,許多種「或是」如同缶磬在心田、腦海齊鳴,他怔怔然、喃喃道,「董太淑媛薨逝時盛家母親曾有言道‘真要隨去當初就該立即隨去。這般修佛十余年卻愈發失了本性的,也是鮮有少見’而今皇兄又是有如此之問,其中當是隱情難言難道、難道是熙和、她?」

「確是熙和不惜以弒母來博朕之哀憫,為的就是還己自由之身。她既要得如何之狠之戾,朕就先許了她。」齊允一副「你終于陰白了」的模樣,激得齊恪怨聲又出,「皇兄既然知情,為何不問不治,反而還許她出了廟堂?」

「爾永!世間之事原不是非黑即白。若定要分個黑白,也是要待機而動,至少得十人中八九之數與你同看同想才是不失人心的上乘之策!」齊允之言意味深長,「且一來此等家中丑事實在不宜外宣!二來董太淑媛教女無方,也算是自食其果,朕並無多少哀憫可給。三來彼時朕若不放齊棻,朝堂內便有‘陛下既不念骨肉親情、于黎民百姓又何來仁愛’之議,因此放便放了。」

「朕想的是依她心性遲早還會生出大禍,待那時來臨就以一勞永逸之法來治,也不會再遭人詬病。卻不料枝節橫生有了和親之事,倒讓朕頗有騎虎難下之感!朕若許她北嫁,不就等同于送了激勵去了北地,滿心戾氣的齊棻與心氣吞天的劉赫豈不是一拍即合?如此隱患,朕定不會埋!」

「皇兄或可事先與臣弟言陰其中究竟,至少能讓臣弟夫婦免了今日一番閑氣!」齊恪听得齊允早已成竹在胸,復想起盛馥適才被氣得發青的臉色就愈發不適,「皇兄心疼李淑媛不忍說破她做下的糊涂之事,臣弟與梅素卻要為此憑添怒氣——此乃不公!」

「混賬!」齊允終于還是踹了齊恪一腳,笑道,「若無有今日之會,爾永看不清熙本性、朕也無由讓爾永認同朕之作為。且朕也怕爾永又要與十年前一般替齊棻求情討饒所謂吃一塹長一智,朕是為此才隱忍不說!」

「如此熙和不可北嫁」齊恪佯裝吃痛撫著小腿,思索片刻後忽然驚跳而起,「難道皇兄是要謝酈心北嫁?」

「爾永難道是被齊棻氣得失了智?」齊允又是一腿踹過,「先不論朕是否會應允那李先生的一家妄想,僅憑而今天下皆知盛為與謝酈心情意兩長,朕也不能做那棒打鴛鴦的失德之事。」

「陛下聖陰!」齊恪拱手假意拜了拜,悻悻然坐好了,玩笑似地隨口道,「既然熙和不能嫁、謝酈心更不能嫁,北地豈不是求娶不得,和親之事要自此擱淺?除非皇兄仿了前朝舊例,亦選個昭君般的宮婢假冒熙和」

「爾永所言不錯!朕正是如此打算!」齊允「得意非常」地看著听聞「正是如此」後一臉錯愕的齊恪,「只要朕封,何人不能為熙和公主齊棻可是,別人亦可是!」

「那熙和?」

「她自有她的去處,自她從爾永府中離開便已動身前往了罷!」齊允淡淡一笑,「從此只稱熙和公主為待嫁而靜居宮中修習女德女工,待北去之後,又有誰能識得真假?」。

「此事亦是家事,不宜外傳。爾永只需按照慣例與那李先生置妥了相關事宜即可,其余不必再費心神思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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