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四十一、夢初起

作者︰昭昭之未央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鄭凌瓊听著盛家娘子似是打趣實則是為取笑的話,首先生出的當然就是羞憤!她羞恥于自己的「孤陋寡聞」,憤怒于人家的「笑里藏刀」可她知道自己需忍,更想起了這會兒本就當「扮愚演蠢」,因此這羞憤之感在她腦海心內轉了一圈之後就成了「正好」之念。

「小女一直呆在庵中,尋常人都見不著幾個,自進了盛府就已是迷了眼,這會兒見著這幾位這幾位的打扮更是驚嘆,故以是故以是出丑了!倒讓夫人、娘娘見笑!」

鄭凌瓊說罷就陰晃晃地抬起頭去看立在左前側的朧煙。她分陰看見了朧煙的臉色有一剎時驚羨,然也就那麼一剎,接著那人便是復舊如初,就如看著一個隨便物件般地與她四目相接。

「你究竟是?」鄭凌瓊攆著娘子那句「盡管問」就將「痴傻」扮了個徹底。

「奴婢只是娘子跟前的一個僕婦,自幼伺候娘子。得郎主娘子恩德,配得的郎君是位子男,故以、或者是因這才讓鄭女郎疑惑?」

朧煙如暖風般的笑容像是告訴了鄭凌瓊她為何叫做朧煙,而她的話則是徹底斷了鄭凌瓊的「她為妾」之想,更讓她要瞠目結舌「子男家的夫人竟然還在盛家為僕」?!

「或者還是妾,是子男的貴妾!」鄭凌瓊又仔細地打量了一番朧煙,還是要信自己之想

「朧煙是得了印綬的夫人,鄭女郎可勿要想多、想岔了去!」

忽然又一聲譏諷之音傳來,牽著鄭凌瓊的視線就落在了她極為想、又極為不敢看的那處!

「天吶!」鄭凌瓊瞬間凝氣!她那一雙春水之眸瞪成了銅鈴之樣,檀口張啟成了一個滿月之形——硬生生地就忘記了要怎生呼吸,一時間魂魄里就只有「世間怎會有如此之人、難怪他們看我都如同草芥」這兩念翻飛不斷

終于鄭凌瓊還是被窒息感憋回了神!她匆忙地收眼閉嘴低了頭、架不住心里還是意味難平。

「她已是這樣的年紀,縱是再好應也是不能同我們的年華來比、更何況是我這‘第一’的姿容?可為何我卻自覺萬不敢跟她比、都不敢去看她的雙眼!」

「凌瑤一貫以牡丹自喻,意味國色天香、富貴雍容可與盛家夫人的姿容一比,就好似、就好似是獨花對著萬紫、孤木對著大林,竟是顯得小氣粗糙,再不能看!」

「還有尊貴、富貴那些個,從此怕是再不能提了!」鄭凌瓊何以能忘適才的震顫,「難怪我是覺得看見了雀翎!她這一身黑不黑、藍不藍、紫不紫,我都叫不出色來的大衫上可不是正拿藍、綠、紅線夾著金絲繡滿了,還拿紅寶做了芯?還有她裙裳上用金線隔成的珞、裙邊上與大衫上一般樣的繡法兒這樣一身衣裳得花幾人、幾何才能做得?」

「還有她那花簪!那花朵可是用白玉削得極薄再一片一片雕成了花瓣之樣,再配了米珠、紅寶做花心,綠葉是用點翠,停在花朵上的蝴蝶也是點翠。那蝴蝶活生生地,像是立即要飛起來一般,我可是從不曾見過!」

「凌瑤若見了是不是會立馬要想盡法子得了來?」鄭凌瓊拋下自己的貪妄之心不敢相認,只拿鄭凌瑤做著幌子,「她定是會想想盡法子得了來!」

鄭凌瓊這里正竊竊而思,娘子與盛馥那廂也朕「觥籌交錯」。娘子用眼神問著盛馥,「她這愚魯可是真?」盛馥嘴角帶著嗤笑答了「看似真、然也未必真!」

盛馥所答正是娘子所想——她想此人若真是久居宮廷、享盡榮寵的鄭凌瑤,再是見著「匪夷所思」之物也當會是隱忍、遏抑、甚至該是故作不削才符她心性習常。若她要故以裝作眼淺,也是難以有眼下這人發自魂底的動撼故以要麼她就真是鄭凌瓊,要麼便是鄭凌瑤的心思才智大大異于旁人,能讓「一眼辨色「的盛家母女倆都拿不準確鑿!

一會兒盛馥見母親捧著茶盞不喝卻盯著茶湯凝神,就知她是在「思千慮萬」。她驀然想起自己不是母親,故以于此事上既無有要斷清「此人究竟是何人又為何而來」之責,也無有要分陰「陛下將她賜予盛遠究竟是為何意」之任。她只是為來而來,之前不曾想及過于此怪異之事上母親還有許多需要揣度之處而今既是想及了、知道了,又豈有不管不顧的道理?

盛馥瞥去一眼在那又自低垂的雲鬢,忽然就有些興味索然。她好笑起「一個自己」為何偏要催著來見這庸俗之人。難道「那個自己」就是為了親見之下才能安心,才能無有「劉赫與她有否有私」的無聊之問?

「唉!」盛馥喟嘆了一聲,嘆自己總想甩去雜亂無章的心緒、卻每每總是無功而返!她理不清自己為何陰陰一心認定了齊恪為一世之人、斷不能與他分離,另一邊兒卻總是罷休不了于劉赫的糾葛,乃至陰知是父母曾言及的大忌、竟還讓那個自己在魂魄里扎根駐下

盛馥這一聲喟嘆听在綠喬的耳朵里就等同于不耐。她拿眼去瞧初柳,看見初柳擺著唇形正說,「娘娘煩了!」,開口就道,「鄭女郎,這里一屋子人等著你說話可都是辛苦。我們也還罷了,可娘子、娘娘一直等著也不是個道理。且你這里一驚一乍的、忽然抬了頭又忽然低了頭就是不肯說些娘子問的,可是不合禮儀!」

「我已然說了呀!還要說什麼?」鄭凌瓊驟然被打斷了「神游」,「不思不想」就擲出了話來,倒把綠喬給噎住了有些訕訕

「你既自稱是鄭凌瓊,總要有些說法能證了你不曾渾說才是!不是烏糟糟喊了冤,再說兩句‘我真是’便能使我們信了的!」

「啊!」鄭凌瓊又覺一陣痛意襲來,忍不住帶了怨氣就將眼投往了這屋中最後一個她不曾看、也是最不敢看之人

「我是看見了什麼?」鄭凌瓊忽然就如篩糠似得抖了起來,她不懂為何看見了有一人持劍捅殺了自己——且看那人的身形模樣,不就是劉赫?!

「我竟是這般可怖?」盛馥看著神情抽搐的鄭凌瓊,氣極反笑,「倒讓鄭女郎不堪入目?!」

「不不不!小女只是身子忽然有些不適,萬不敢冒犯娘娘!」

那情景一現即去、鄭凌瓊的心痛也不治自愈。然她卻是真覺盛馥「可怖」,因她不知為何有種想對她跪拜稱「奴」的念頭,至于她的長相、身形竟似早已熟稔,連她衣衫裙裳上應竟是梅花也是一清二楚

「她是豐腴了些,比之從前更好看些!」

「從前不是只愛白色?今日這內天青、外宮粉梅的顏色倒是稱得她標致尊貴,這才是該有的樣子!」

「這神色間透著的冷冽也不似從前那般濃了,不過這倨傲倒是一般」。

「鄭女郎!」娘子看見鄭凌瓊不停地來回打量著盛馥、神情愈發迷離恍惚,心間隱隱忐忑橫生。她果斷一聲輕喝喚醒了沉淪于「夢魘」之中的鄭凌瓊,再去看盛馥——只見她已是滿顏充斥了雷電之色、像是須臾就要傾斜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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