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三十、擬倩天

作者︰昭昭之未央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李卉繁本就不是扭捏之人。但若要遇上「伸頭一刀、縮頭一刀」之時,她必是會選「伸頭一刀」求個痛快,而非拖沓纏綿。而今既然盛馥已露不耐之意,她樂得不再拿喬,張口就道︰「那一事就是我把凌旋帶了回來!」

「凌旋?」盛馥隔了幾息才復述了這個當是陌然已久的名字,「你將她帶了回來?」

「是,我將她帶了回來。她在那里過得實在是」未免盛馥多心,李卉繁不想說及這本是她刻意要為之事,只讓她以為是臨時起意,「實在是太過不堪!想起自小而大的情誼,我就狠不下心腸置之不理!」

听見宇文凌旋過得「不堪」,齊恪、盛馥齊齊蹙眉,但盛馥心里倒有幾分陰側側快意一閃而過。

「她在北地做了昭儀,如何就回不堪?且淑媛怎麼輕易就能把那地的昭儀帶了回來?」齊恪問。

「那拓文帝都崩了,他一宮的夫人大的小的也全跟著去了,多一個凌旋不多,少一個凌旋不少的,我就跟劉赫討了個人情,對外說余昭儀也薨了,暗里不就把她帶回來了!」

見李卉繁說得十分輕巧容易,齊恪起初並不願信。然他再想劉赫于那人實在是嫌厭之極,因此「原物奉還」也是合情合理,並不值得牽搭上「他是否要送盛馥人情」之想,倒是自己多心多思了!

「那淑媛言中的不堪,定是因為她是被判沒籍、除族,奪姓去氏的南地女子,因而在北地的後宮中難有立錐之地吧!」

「若是那般的,我只會說她活該,又怎能用上不堪?!」李卉繁擺了擺手,復想起與「余昭儀」重逢那刻,抽了口冷氣,「如今她是個幾近瘋癲之人!自接她出來,我可是給她折騰了個夠!唉」

「若說早先劉赫苛待于她,讓她尊貴盡失已是讓她半瘋,後來她當上那勞什子昭儀之後,便是連命都快要丟了。」

「她也不曾住在正經的後宮里,也並沒有些什麼內侍宮婢伺候。她那處是單獨的一個院子。按說那院子並不是什麼不堪的地方,反而當是拓文帝著緊著的,然我見她時,她吃的是剩食、住的是穿弄,渾身上下就再沒一塊囫圇的骨頭、瘦得跟柴火棍一般,怕是比我們府里最低賤的下人還不足!」

李卉繁越說越覺得不甘不值,恨恨地拍了下桌案,「他老子也是個沒心腸的!為了自己慫恿了她去北地,又是為了自己舍了她不管不顧。陛下也是,不去狠狠罰了她老子,反而將罪過一股腦兒潑在了她身上難道女兒家天生就是用來替男子頂缸的不成?」

「若她不生妄念,也就無有頂缸之機!究竟還是自己擇的、尋的!再是吃了苦也怨不得旁人!」盛馥忽然嗆聲,,倒是搶在了要替皇兄鳴不平的齊恪之前。

「我們那時送去的那些東西呢?她既回了,總是要帶些回來的罷?」

盛馥這一句問,歡喜了齊恪、為難了李卉繁。齊恪是為方才那句「妄念」心生忐忑,然盛馥既牽掛財物那就是「公事」之態、無情之相,怎不另他歡喜自生;李卉繁則是為已然「散盡」了那些奇珍異寶有些愧疚,想及那盞正在北地東宮太後殿中燃著的「馨綺」,眼皮都是猛跳了一回!

「原本,是該帶些回來的!」李卉繁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決意要把那事兒攬在自己身上才是合宜,「然我不當心劈壞了劉赫母後的畫像、且那是獨一之物再尋不見了,故而、故而麼,將我們的東西全賠了抵債了!」

「淑媛這買賣做的!」盛馥哼笑著,「一張畫像倒值得這些珍寶去賠?你若說當凌旋的‘贖身’錢付了,我還能信些!」

「罷了!身外之物!本來送走了就不曾想過取回!」齊恪勸著盛馥,「我們也不缺這些,梅素莫要計較當真!」

「我當真?!我當真了怕是要日日哭死了,殿下的兄嫂,今兒來借、陰兒來賒,借了賒了的從不記得當還」盛馥又瞪了眼李卉繁,「那些就罷了,你先前借的可要記得還!」

「還還還!我又何曾賴過了?」李卉繁「逃過一劫」,忙不迭地就應著盛馥,「不過這債還是齊家的債,你空閑了也催著齊爾永罷!好歹他也姓齊,也不曾招贅到你們盛家!」

「他與我是一家,你與陛下是一家。你們家借了我們家的錢,自然是催著你們兩個還,又干爾永何事?」盛馥沒好氣地擲下了手中的茶盞,把嫌惡「代茶飲」的氣全撒在了李卉繁這廂,「淑媛散盡了我們的私財做了好人,帶了個陛下嚴命去籍之人回來,之後如何打算?你既把這事說做是‘另一事’,可見也是知道謹慎要緊說來與我們听听?」

「所以我令班師而回的大軍駐留三日,自己巴巴先奔來尋了你啊!必然要想個萬全之策,讓她在進京之前去了個適宜的所在。」李卉繁一派無辜之色,「不然我來作甚?為了喝這難喝之極的東西?」

「你來尋了我們想那萬全之策?我們又不是她娘、老子的!」盛馥學著李卉繁的口氣說了一句,說罷了又自覺不像,笑了起來,「她父親、母親而今都怕是要避之不及,我們又能如何?」

「如何不如何,不就看恪王妃有多大的慈悲心了麼?」李卉繁嘻嘻而笑,「她確是討嫌,然也是個可憐之人,畢竟是同我們一起大的。王妃就當給世子積福」

「淑媛是皇妃、我只是個王妃,我肚子里有,淑媛肚子里也有,淑媛留著自己積福罷!」盛馥似是听不得肚里的孩兒是否有福之話,眼中冰霜頓起,把本是玩笑的李卉繁唬了個訕訕難言。

「當初送東西的時候倒不小氣,如今怎麼這般計較?」李卉繁低聲嘟囔著

「若是把東西都帶回來了,我倒不計較了!」盛馥氣性愈發要大,「好歹可養活她一世也綽綽有余,而今呢?」

「淑媛方才說,于寒朝,余昭儀已薨?!」齊恪忽然撫住了盛馥肩膀,示意她莫急莫躁,「若然,那日後任是凌旋、霄雲,都是另一人、另一生,如此倒也不難!」

「殿下所說極是!我正是此意!」李卉繁難得有瞧齊恪「順眼」之時,若數起來,今日倒是連著有了兩回。

「若我也有諾多私產的,便不會來麻煩齊爾永與梅素,自行送了她去就好!可憐就是無有,我有無,酈心也是無有,然你們有,且還是許多之有,我也不替她求好的,只要是能安生之地就得!」

「梅素」齊恪實在不想為這實在不難之事糾纏不休,「不過是一處宅子或某處別莊罷了」

「讓她去垂伯那處紡紗、織布、農作也可!」盛馥冷著臉,「自己作出來的命自己擔著。日後還想著作高門女郎那也是不成,我可無由去慣著她!」

「她、她不會啊!」李卉繁急了眼,「且她那身子骨也是由不得!回來之前還大病了一場,險些就要沒了命!我還一度當她要死在寒朝」

「那你就不該將那些全賠了去,好歹留下替她置地買宅子的呢?對著外人卓闊,回來了到我們處哭窮!」

盛馥三句離不得財帛之失,倒把齊恪听得汗顏不止!

「梅素,不論初柳、綠喬、方娘子之流,日常你賞他人也是從不論多少得失,何必再與淑媛計較?」

「孤在京郊有一處農莊,雖小然不缺周全,不如」

「干殿下何事?!」盛馥扯住了齊恪的衣袖就道,「你皇兄驅出國去的人,你倒還要出宅子安置她?縱是改名改姓了,也終有顯露的一天,殿下管了就是不妥!」

「她也不能在京里呆著、也不能在離京城近的地方呆著!」盛馥左右對著李卉繁與齊恪各哼了一聲才道,「早前莫念與李姥她們住的那個宅子,那里倒是適宜。本就是大門緊閉,不識左右鄰的所在,那城里也無人認得她,若她能安生,便惹不出什麼是非來!」

「對極對極!」齊恪扶額自愧,「孤怎生就想不到那處!」

「什麼莫念早先住的宅子?」李卉繁一時錯愕,「莫念不是一直跟著你們住的?」

「是莫念他母親當年置辦的,莫念去雲城之前一直住在那處!他歸宗了,李姥便把房契給了我們,我又給了盛為,只消跟他拿回來便罷!」。

「她也吃用不了幾個錢,我們幾個均均也是不大,再新買幾個丫鬟、僕婦伺候著就是了。」盛馥此刻倒是不厭其煩地跟李卉繁說得分陰,那兩人只當她是為不讓齊恪牽扯其內才終于息爭,卻不知她心中無由有一聲響反復回蕩︰「我為怕爾永疑心多慮故意裝了一場刻薄,如今這般,夠還前世她一衣之恩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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