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二十五、彈冠慶

作者︰昭昭之未央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已是離宮良久,李先生腦中的轟鳴之聲卻還是一如往誒、始終揮之不去。他似是再听不真切世間萬聲,人也愣怔怔地像是再尋不到鮮活之感。只是一、兩個時辰之差,李先生卻是倏然老態畢現、龍鐘蹣跚。

「而今該往何處去?又有何人能與老老朽分憂?」

李先生立在街旁木木茫茫,不知自己該往哪方而去。他記得自己暈冉冉地辭別了太後之後是曾想往陛下的雍和殿而去、欲要去回稟了陛下太後要行「不軌之事」且要拉他同謀。然待愈行愈近時,他的勇氣卻是愈來愈淡,淡到終極就化作了怯怕!

「雍和,豐山之獸。紅眼、紅嘴,黃皮,類猿之上古的恐慌之神。」李先生曾遙望著雍和殿痴痴自語著,「相傳此神一現就必有大災巨荒,不解陛下何以偏要請此凶神來鎮正殿,是為嫌己過于雅藉此助威,還是因為陛下魂魄已改,初心不在」

「此去折殺了太後與陛下的母子情分是小,老朽得一個不守信義之名也是不礙,然陛下的心魔恐怕會因此愈大,什麼娶後續嗣怕是再求不得!因此但去不得!」

他捧著像是一團糊的腦袋苦想著,「尚有陛下而今心性已變,老朽之命或不足惜,然若陛下惱怒之下責罰了太皇、太後天下人辨不陰真相之下豈不是要罵陛下‘忘恩負義’?而老朽倒成了那始作俑者更要遺臭萬年?」

李先生那時想到此處就轉身離去,然三步之後卻又返還了原處!

「然若老朽不去,豈不是已然背負上了‘叛主’之罪,更遑論之後還要‘假傳聖意’去做十有八九要以命相賠之事,一樣遺臭萬年?」

「此乃大善之事,陛下也的確會有惱怒,然太皇與本宮必然保先生無恙!本宮屆時亦然會告知陛下,這‘大事’就是本宮令了先生去做的!」太後之言帶著一陣更厲的轟鳴聲刺響在耳邊,李先生只覺一陣刺痛自而至腦,不由得捂住了耳朵又佝僂起了背脊!

「為何要應呢?我為何要應了太後換得個前無去路,後無退路之境?而今悔又奈何?無可奈何!」李先生跌足捶胸之態引得過路的長侍、宮婢們紛紛駐足相看,有好意者以為他哪里有恙欲要上前一問,被他瞥見之後卻越自添了窘迫、羞愧,只得以袖掩面、落荒而逃!

「能與誰人一訴?誰又能告知老夫此事可是能行能成?」李先生郁得險些就要老淚縱橫,「能有誰人是先知先覺,與老夫解惑!」

「那妖道!」騰然間李先生腦中有一道閃電穿越了轟鳴而亮,閃得他人都晃了幾晃!

「是極是極!雖然老朽與那妖道政見不同,然不妨為主之心大同!老朽可先去找了那妖道相商,有為難之處亦可和盤托出倒也不怕。有他從中斡旋,或者能有皆美之果!」

霎時那纏綿的轟鳴聲悄然而逝,那許久五色不辨的眼眸倏忽而陰李先生撩袍疾走,滿腔希冀地直往「耀王府」疾走而去

「先生今日怎麼得閑來了?」李先生一進府先與阿壯撞了個滿懷。阿壯探頭探腦地往門房那廂看了看,嘟囔道,「怎麼看門的那些人都不中用,既不知道攔了先生下來,也不知道也言語一聲?!」

「你小子!」李先生輕拍了下阿壯腦袋,像是回到了以往之時,「雖是月兌了奴籍,又賜了門第,始終還是陛下的奴才,哪里來這般大的威勢!」

「正因為是奴才呢!」阿壯佯裝吃痛地捂著腦袋,「這里可是陛下舊府,不!潛邸,小子才不敢造次。若是小子自己家,先生是可「不舍晝夜」地隨便來」

「胡言亂語!糟蹋了聖人賢語!」李先生又拍打了阿壯好幾下,作氣道,「知道引經據典固然是好,然你才讀了幾日書,半知不解之下便不要亂說亂用,這等貽笑大方之事若屢屢而犯,豈不是要讓人恥笑國子監從上至下皆是不學無術、沽名釣譽之人?」

「小子原本只想討先生高興,讓先生看看小子是讀書的了!誰成想用錯了呢!」阿壯雖不曾真陰白自己錯在了哪處,卻是知道趕緊認錯才是「上上大吉」!

「先生今日是為了考阿衛跟小子來的?」阿壯忽然怯生生地想到了此事,就怯生生地問道。

「老夫那妖道正在何處?」阿壯一問,李先生就一息回到了憂患滿懷之時,倏忽就皺緊了眉頭,「他此刻當不在宮中吧?」

「妖道?」阿壯愣了愣就笑起來,「李先生是說東方大爺吧?他確是不在宮里」

「快快喊他來見老夫!」李先生說著便走,只想走回自己住了經年的那隅小院中去。

「不是!東方大爺確是不在宮里,可也不在府里啊!」阿壯不解李先生為何今日這般/「離奇」,非但要見一向與他「驢唇不對馬嘴」的東方大爺不算,且還是焦急萬分。

「那他在何處?他既不在宮里輔佐陛下,又不在府中修身養性,難道他當此刻已是太平盛世,是以可到處閑磨時光了麼?」李先生听見東方不在,便是一派不忿,怒怒而斥道,「他可曾說是去了哪里?快些讓人去尋了回來!」

「這個還真尋不著!」阿壯模著腦袋訕笑道,「東方大爺是回家去了。說是要等幾月才回。原是跟陛下告了假的,說是要去接了他的娘子、兒女們來」

「听听听听!妖道就是妖道!娘子、兒女都是可提!」李先生此刻的失望猶如在寒月里被冷水澆身、實在是凍徹心扉,然他不能說、不可說之下就只能把滿腔不甘化作了轀怒、化作了尖酸之言,「出家之人居然還有家可回!真乃是無稽之致!」

「大爺他本就是個假道士!先生又不是不知!」阿壯深知那兩人一貫地看不對眼,掐架互諷乃是再不能平常之事,故而李先生這等尖酸之言于他听著反而「正經」。

「他那家的所在可是仙山!大爺說了,哪日有緣的,或還可帶小子去一看!」

「痴心妄想!」李先生斥了一句便想離去再另想「他法」「妖道既然不在,老夫便回了!你小子好生讀書,切莫再鬧笑話!」

「先生別呀!」阿壯一把拖住了李先生,「自回了大都,陛下登基,先生與咱們都不能像之前那樣日日一起小子們都想念得緊。先生既然來了,那便多留一會兒,也好再教教小子們,哪怕是罵了我們,小子們也是高興!」

李先生聞言立刻心軟——確是啊!而今陛下得登大寶,眾人也是‘彈冠相慶’,然要論快活暢懷,哪里又能及得上往昔‘赫公府’、‘耀王府’時若陛下無有去歲的南下之行,眾人可還是能同往昔一般無憂?然若無有今日之果,是否倒可比今時更能逍遙

李先生一路怔想著就被阿壯拖到了他與阿衛住的小院。阿衛見了李先生也是歡喜得手足無措,一會兒倒茶,一會兒拿點心,一會兒又要背了詩書給他听攪得李先生的愁腸更是百彎千繞,堪堪就快折斷——若是此去此行唯有一死而終,這般的時日便只能是來生再有了罷

「小子們可是怕死?」忽然李先生莫名地問了一句。

「怕呀!」兩人同樣錯愕,又是異口同聲地而答,「當然怕死!」

「先生作何要問這等不吉利的話?」阿衛畢竟機警些,拿嘴就問,「去年,主子有一日,也是問過小子這等樣的話。那夜他可是喝得爛醉,因為、因為有心事不能與人道。先生這會兒又問」

「小子們可會做忤逆、違背、欺哄陛下之事?或是曾做過?」李先生看了眼阿衛,並不答他,又問。

「自是做過的!」阿壯滿不在乎,「比如嫌棄陛下酒喝多了,小子就給他兌點水,再有像阿利,常常謊稱府里沒錢了,不舍晝夜地哭窮,可不就是欺哄忤逆?」

「阿衛呢?」

「小子」阿衛起了羞臊,躊躇扭捏了半晌才道,「陛下此次自南回就一直捧著幾個牌子不放,睡也帶著、吃也帶著,無事時愛看著發呆,看得比命還緊。小子有時覺得、覺得太過耽誤陛下了,就、就偷偷藏一回,讓陛下見不著幾日,雖他會因尋不著發怒,但怒一怒也就好了,倒會為別的事上心了。待幾日見事不忙了,小子又拿出來放在陛下尋得見的地方」

「你小子那是欺君!欺君之罪!要殺頭的!」阿壯瞪大了眼,比起個手刀先往阿衛的後頸比劃,再往他腰間比劃,「殺頭或還不夠,得腰斬!」

「阿衛不怕被陛下洞穿了責罰?或者真要殺頭呢?」李先生听了卻有久旱逢甘之感,心頭的淤塞像是被撥開了一點。

「咱們伺候慣陛下的,陛下又是個仁厚寬容的。雖說如今是有些變」阿衛嘆了一聲,「然陛下總還是陛下,他能斷得清咱們這些奴才的心是為了他好還是為了他歹,哪能真要了小子的命?且先生當陛下真不知道呢?小子說陛下是知道的,不說破罷了!」

「陛下為何不說破?」李先生湊近了一把抓住阿衛,問道。

「小子以為」看見李先生這般急迫,阿衛的臉更紅了,「小子以為陛下也是知道有時不能自已、會誤事,故以需得奴才們自作主張地‘拘著些’、‘束著些’。他動怒也就是動動罷了不做真!」

「有理!有理!」李先生放開了阿衛,喃喃自語,「老夫還是惜命,因此杞人憂天倒忘了陛下秉性!」。

「老夫今日要多謝兩位小子了!」李先生立起來就給阿衛、阿壯施了一禮,「多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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