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二十一、采虛譽

作者︰昭昭之未央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然李先生不曾想到太後今日是尤其的不急。她雖說是「閑話」家常,也是听得了李先生的那句「請太後示下」,然她不急問也忙說,只是笑著請李先生喝茶用點心,至多了,就是吩咐宮婢們︰「快給祭酒再添些去!」

于是李先生更有如坐針氈之感!他本還抱著萬一之想——若是太皇在此那便是萬事大吉。然太皇不在,太後又是一語不發李先生免不得要想︰若真是能吃些喝些就能打道回府倒也是大善,然則「恐怕」二字都是定用不上——想這番寧靜之後是必有風浪」

于是李先生只能正襟危坐地枯枯而等。他訥訥得並不敢飲也更不敢食,只一直垂首低眸束手地熬數著自己的呼吸、再做些連篇之想

「李先生太過拘束了!」正在李先生熬得昏昏然地又要去假寐之時,太後一句笑語讓他一個激靈、霎時清醒。

「本宮想著李先生在南地呆久了,又猝然回來,定是會有些想念的!所以先生嘗嘗這茶、這些個點心,都是南邊兒的風味兒,是阿衛手把手教會了本宮的奴婢,這才做得的。」

太後示意宮婢撤下了李先生案上冷茶,又替他換上一盞新、熱之茗。茶香一起,李先生像是須臾間回到了雲城家學館中、或是那府邸之中,片片回思之情倏忽涌上心頭——他憶起了那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語,想及了而今或再不能去看一眼的、猶如親生孩兒般的家學館忍不得鼻間一酸、眼楮都連帶著有些模糊起來

「先生莫要干坐著、拘著,倒像是本宮的茶、點都入不了口般的!」太後又一句「玩笑」之話猶如千山壓下,重得李先生不得不捧起了茶盞,胡亂地喝了一口,又暗覺有兩滴濁淚落在了茶盞之中。

「可還像南邊兒的?」太後像是全然不查李先生窘狀,急迫著就問。

「回太後話,幾乎是一模一般!」李先生好不容易擺勻了自己的呼吸,可出聲還是有些嘶啞,「臣是有、有親切之感!」

「先生畢竟是在那里呆得久了,又是一木一瓦得親歷那家學館造就了、開館了猝然拋下,確是難舍!」太後忽然又察覺了李先生的唏噓之態,頗是感概,「雖有南北有別,然說起來兩地皆還在同一片蒼天之下,本宮無福,不得去親見、親歷,便只能召人來說說、听听,聊以償還這好奇之心!本宮今日請先生來,無非也是想听听南邊兒的軼事。因是那日李淑媛來去匆忙,本宮听得可是還嫌不夠!」

「太後洪福齊天!」李先生迎著太後那「無福」之語回稟了一句,心間卻為「李淑媛」那三字更是波動不休。

「臣臣敢問太後,李淑媛,她、她不曾在太後駕前失禮失儀吧?」李先生想起那個提著酒壺,張口便是市井之言的女郎便是腦仁漲疼,而今知道她會舞刀弄棒地就愈發覺得「不堪」,因此唯恐她會唐突了太後、惹她不快。

「這是哪里來的話?」太後錯愕不已,「李淑媛有禮有節、不矜不伐,那氣度、教養,斷不是能充能裝的,且她論起時事時有度多據,談起風月更是有趣有情,這樣的人物,先生怎會以為她會失儀?」

「咳!」李先生一口茶水險些沖口而出,心想著——她可不就是裝的、充的?哪里又曾以真面目示予太後了?然太後既然于她喜愛有加,那便不說也罷,可要不說可會有「欺君」之嫌,且李淑媛始終是南朝之人,太後于她過于贊賞也是不宜李先生為此糾結著扭捏不安,很是不適。

「怎麼先生這般姿態?」太後一眼就看出了李先生異樣,「可是有什麼隱情?」

「臣不敢!」李先生一禮鞠上,決意要說些「實情」然也不能說盡,「只是、太後所見之李淑媛,與臣所見之李淑媛相距甚遠,故而臣有些錯愕太後恕罪!」

「哪里來的那麼些罪!」太後揮了揮織著五彩金鳳舞祥雲的袖子,不屑道,「這前一句告罪、後一句請罪的,倒還能不能好生說話,本宮又還能听得什麼新鮮?先生且放開些罷!」

「臣遵旨!」李先生雖然應著,可束縛之態一絲未減——例如他從始至今都不還不曾敢抬眸看過太後一眼

「快來說說,先生在南邊兒見著的李淑媛究竟是怎麼個人?」太後顯然是煩厭了與這迂腐之人再論「不拘」,因此擱下不提,只興沖沖地仍問李淑媛之事。

「李淑媛此人」太後不知李先生腦中此刻浮現的並不是李卉繁一人,而是常常結對流連的四人、三人,「她是那四人中性子最為豪邁、不羈之人!」

「四人?」太後滯了滯,「何謂四人?」

「李淑媛是為南朝李閥閱嫡長女,其為一,另有謝閥閱家嫡長女,宇文閥閱家嫡長女,就是、就是余昭儀,」李先生說到此地終于敢抬眸去略略瞥了太後一眼,卻只看見她雲鬢中那一盞金瓖珠、瑙丹鳳冠閃爍耀眼,晃得他幾乎就要忘記自己「大膽」去偷窺太後神情,無非是要斷一斷之後那話是當不當說

「本宮明白了!另一位就當是彼時的盛家女郎,而今南朝的恪王妃了罷!如此說她們四人是閨閣情深之流,並不止于李淑媛與余昭儀之間」不想太後並不忌諱,自己道出了李先生躊躇之言,繼而又問「先生說李淑媛豪邁不羈,倒是怎生的豪邁不羈?那其余幾人的性子呢?」

「這個豪邁不羈」李先生想著可能將李淑媛平日里那「娘老子」之言宣之于口

「李淑媛她好酒!且有男兒酒後之風!」李先生決意太後還是不宜去听那些個「污言穢語」,故以只拿她好酒說事!

「好酒!」不成想太後听得了眼眸一亮,差些就要拍案而起,「可惜本宮並未早知,不然那日她來定是要請她嘗嘗北地的春醪想本宮華年之時也是愛酒。唉!錯過了、錯過了!」

「啊!啊?」李先生听得了訝異得非比尋常——這本是貶義之事,怎的到了太後那里卻成了志同道合之舉——可是自己不曾說得通透倒讓太後回錯了意!

「太後明察!李淑媛那好酒切不止于淺嘗輕酌,她是不醉不歸之流!」

「真性情之人才能如此!好!大好!」太後終于向案上拍了一掌,「她倒是像我們北地女兒,只可惜啊,終歸還是讓南地得了便宜!」

李先生哭笑不得!這樣的人物,得了還能是便宜?再轉念一想,或是太後有個同李淑媛差不離的身世,因此愛屋及烏,看她什麼都是順眼、耐瞧。

「本宮得瞧瞧可能在她南回前再見一回!」太後兀自盤算起來、掩不住歡喜難禁,「若她這回能來,定要以酒代茶」

「太後終歸也是女子心性罷了!在意的無非也就是些家長里短之事!」李先生嗟嘆生起,不查那錯落盤旋著的不安之感正在漸漸離散而去。

「李淑媛此等知懂因地制宜之人可是難得!本宮倒是愈發喜歡了!」太後自己樂罷了又問起了李先生,「另外三人呢?又是何等樣心性?」

「若說心性,臣以為,那四人中,心性最好的倒還是宇文、不余昭儀、不,還是宇文女郎!」李先生是真不知而今該怎生稱呼宇文凌旋為好,反復了幾次,再窘得老臉通紅!

「稱她什麼都不拘!先生不用犯難!只是為何說她最好?陛下可是嫌惡她非常!」太後示意宮婢再給李先生去添些茶,「先生且喝口茶再說。」

「謝太後!」李先生果真只喝了一口,放下茶盞又道,「昔日的宇文女郎樣貌確是在那四人中排末,然性子是最為溫順無爭的!只是後來思想陛下心切,倒做出了些僭越之事,故以陛下才于她心生鄙煩!」

「也是個苦命的!」太後倒不問她是做了什麼僭越之事、也似不想在于她之事耽擱糾纏,只是嘆了一聲,「虧得是有李淑媛這般的閨閣舊友對她不忘,不然她遲早也是要做了北地的孤魂野鬼!」

「太後此說確實!」李先生垂著的頭又點了點,下巴幾乎要磕著了胸口,「李淑媛此舉確是仗義有情!」

「那謝家女郎呢?」太後又問起了謝酈心。

「謝家女郎在其中最小。平日里看似天真嬌美,然一旦與人起了爭執」李先生不斷得搖著頭,像是能搖去腦海中那過于熱鬧的黃鸝嘰喳之音,「李淑媛再是豪邁不拘,與她相爭至多也是個旗鼓相當之流。且往往謝家女郎這眼眸一轉,定是有常人不能想及的刁鑽主意隨之而出!」

「倒也是個有趣的!」太後又是由衷而贊,「可能配了人家了?與陛下又可曾交惡?」

「呀!」李先生忽然想及了彼時自己那「而今謝家女郎才是良配佳選」之說,有醍醐灌頂之感——原來太後今日召自己來是為給陛下尋個皇後之選——且這皇後勢必要能保得寒朝安寧穩固、又能讓陛下有了塞阻不能再對恪王府有心!而李淑媛無非是作籍口而已,她這般迂回輾轉,無非是女子的細碎心思作祟然無論如何,太後為陛下、為江山之心不假,既如此,自己便亦要全力以赴!!

李先生想罷,不由得挺了挺胸膛,欲以要挑起這千鈞重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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