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九十九、莫辨幻

作者︰昭昭之未央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陰魂不散!」劉赫哼笑一聲、似玩笑又非玩笑地斥罵了一句,而來人歪歪斜斜地向他施了一禮,看來也並無有多少誠心之意,「貧道給太子殿下行禮了!恭喜太子殿下大志得償!」

「道長是最不拘虛禮之人。且若真論起來——孤的江山是該分道長一半才是!因此而今道長此禮是所為何來?」劉赫說著話但眼眸仍是望著合歡殿飛檐上的琉璃牡丹不動,雖不真切、雖是隱約,他卻是看得無比鄭重。

東方听得這五味雜成之話、神色有幾不可見地一滯——雖是習慣了劉赫時常有古怪生僻之狀,可此時與那般皆不相同

「貧道若要分了誰的天下來,那是要受天罰的!江山再好,無命去享那便是大不好!故以貧道還是充個謀士之流,在殿下跟前混個逍遙自在的無憂日子便罷!」

東方「表明」了心跡,可還怕不夠樣的又添了句,「而今倒是可去接了貧道的鄉下娘子來,讓她也見識一番這世間美景、人間百態。她若要愛了華服美飾,自也可少打罵些貧道」

「呵呵!」劉赫終于回頭看了東方一眼,「孤倒想一見道長娘子是如何打罵道長,更是好奇道長這可以縱天之人卻為何獨獨怯怕娘子打罵」

「鄉野悍婦,做事只講高興而無理可論!殿下怕是見了要犯胃疾!」

兩人一番「打趣玩鬧」之後便皆訥訥,像是不知以何為繼。劉赫本以為自己見了東方就會疾問盛家與他可有牽連之事,然真見了卻又心道——不急!東方今日則是透著些少有的凝重,似在拿捏著什麼要緊之事,又似在揣度著什麼適宜之時。

「道長怎知孤會在此處?」終而還是劉赫打破了沉寂,他從腰間又解下一壺遞與了東方,「且道長為何此時方至?

「而今之時、而今之況,除卻東宮這本應是殿下「生于斯長于斯」之地,哪還有別處能稱殿下心意的?」東方挨著劉赫坐下,扒開了壺蓋就飲,「而貧道麼、其實早已到此。只不過人多之時不想現身,之後又有別事需得去做推敲驗證,故以才耽擱至今。」

「何事?」劉赫怦然心動,然那由——似不祥!

「此事」東方略躊躇了下方要啟齒,忽然一股桐油味自遠處飄蕩而來——劉赫聞見心尖忍不住一顫——時辰已到!

「雖已是春,然仍是北風霸道啊!」東方吸了吸鼻子,心里埋怨這風來得也太不是時候,一樁又是一樁的非常之事,可會又勾起來劉赫的新疾?!

「北風好送舊!」劉赫喃喃地接了一句,心下不禁揣摩起那兩個與他息息相關之人,在頃刻即至的大火中、在遍體被灼的撕痛中,可會悔一悔今生之錯!

「貧道本以為殿下會跟貧道討了什麼藥去,不想還是離不了火!」東方「嘖」了一聲,「前世印記作祟!」

「道長說的可是類于「歸一」之藥麼?」劉赫似無意地一提,卻讓東方愈發覺得「今昔不同往日」,可而今顯然不是「直言無諱」、凡事可問之時,故以他佯裝不覺,心間卻盤旋起種種不測之預,自入大都起的無力之感也愈發之濃!

「真要論起來‘歸一’在族中也並不算得什麼。然殿下也知雖然貧道不是族中修藥之人,然單憑些個微末伎倆也足以在這塵世間‘橫行霸道’了,因此殿下想要什麼藥的」

「無需了!」劉赫蹙起了眉、站起了身,打定了「待等這廂事畢就與他好生一議盛家為何也有歸一」之事忽然一陣猛風刮來,其中的辛辣之氣燻得劉赫顯現要睜不開眼楮。

「堆這麼許多、澆這麼許多,也是太多!」東方掩著口鼻也站起身,與劉赫並肩而立,「可見辦事的只為討好倒忘了避嫌,日後終要有人議論今夜宮中這味兒不對」

「無妨!」劉赫施施然一笑,「只是做一個說法罷了。想孤之身世皆可秘隱二十余載,一點火石之味又能生得起多少波瀾。此事此處于孤最大之給,當是讓孤知曉了人心之向定往往只為于己之利故而無妨!」

「好似今日貧道總是言差語錯!」東方自嗤道,「或是許久不見殿下,竟揣度不準殿下了!慚愧吶!」

「道長可揣度到孤並不曾與他有一言之語!」劉赫笑問道,「且論之前,道長又真能揣度道孤幾何?」

「那是貧道不曾對殿下施法用道,只憑」

猝然間東方語滯、心意突起紛亂,他閉目一息又一息睜開,急急地就往東南方眺望而去

「蒼天吶!」東方的一聲低吟引得劉赫驟然間忐忑橫生,他驀地轉身隨著東方而望,方要笑東方緣何只為幾層厚雲驚乍失態,轉瞬卻亦已面色青白!

那厚雲似還是雲,至多是為月朗星稀之夜中原不該現的罕見之異。只是這些雲此時在翻、在騰、在變,它似是極慢卻又是極快地聚攏幻化,壓榨出條條電光在內無聲叫囂、積勢欲噴!

猝然間一陣悶響涌動,劉赫正自驚疑初春之時驚蟄未到哪來的雷鳴,卻見那雲已悄然不見,只有一條正吞吐著金焰的騰蛇正要展翼而飛。它同是金焰鑄就的雙目中滿是仇戾、暴虐,鄙夷地俯瞰著蒼生,煽動的雙翅似在嘲弄塵世萬物無非只是供他摧枯拉朽之類,何堪一毫之力!

乍然天空驟亮,有一道巨響炸起。聞者還不及掩耳,那騰蛇卻已躍至了合歡殿上空,忽然巨口一張,一條滿溢著凶悍的粗壯金蛇凌空飛躥而下、狠狠地砸墜在合歡殿的正脊之上「轟」地一聲合歡殿須臾就被那金蛇緊裹、再一瞬那金蛇已化出分身無數,繚繞嗜舌忝著合歡殿的一木一磚,歡暢淋灕

像只有幾息之短、又似有一生之長——無人能道出夜色是在何時復又寧冷如昔,合歡殿又是何以只余下焦黑難辨的殘垣斷壁至于那騰蛇金焰——可是在夢中所見?

「這是天雷吶!」遠處有一聲驚呼隱約傳到了恍惚不知身處何時何地的劉赫耳畔,他捂了捂耳朵、甩了甩頭,似是用盡了氣力閉上又睜開雙眼去看那墨煙沖天之處——注目怔怔之下不禁又晃漾起來。

「殿下!」東方及時回神,伸手拽住了搖搖欲墜的劉赫,兩人再次同坐于那屋脊之上。他幾番欲語還休,竟少有地也作了凝重之貌。

宮中此刻躁動聲漸起,絡繹不絕有來去之人奔襲匆匆之聲。有人大呼「走水」、有人驚叫「救駕」,其中幾許真假、幾許喜憂無從去辯——木已成舟之事,或也只有做些徒勞之爭才能謂一己之「忠」!

「此雷非孤所計!」劉赫的眼神攀著那殘殘寥寥的青煙不肯相放、良久之後才是乏乏而道「孤」

「殿下說得什麼諢話?縱若是殿下有天意相幫也是使喚不動這雷吶!又談何‘計’?不過——‘殿下有助’倒是真切無比!此為大善之事,殿下應開懷吶!」東方言語極盡輕松,眼眸卻始終遠眺著那騰蛇始來之處、晦暗之色時隱時現,種種惴惴也愈發壓得心間重重。

「因此果真是騰蛇現世?既然于孤為助,于他們是所謂天罰?」劉赫的眼眸亮起忽又暗下,「孤為何——不敢信?」

「怪不得殿下,實也是難信!」東方終于收回了眺望之目、卻一氣喝下了半壺春醪,又將雙臂枕于雙腿之上,佝僂起脊背又垂下了頭。他正自躊躇著可要將他心中之「大疑惑」對劉赫如實以告,然這「大疑惑」實在是大到連他自己都不能解得一、二,又要怎生說與多疑多慮多思的劉赫去听?!

「難吶!」東方悵惘著!!

「想我出世之時本當是勝在握,萬事皆可手到擒來!而如今卻是天不可算、人不可測!這可也算得是一類天罰?難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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