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誤殘照

作者︰昭昭之未央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今日正月初十。沉痾已久的寒朝都城內外竟然是一派熙攘喧囂景象,忍不得要讓人要嘆一聲「久違」、甚至是可說一句「恍若隔世」!

可是瘟疫已去、故以人們都是要出門肆意寬縱下心身、聊以彌補錯失是年的「喜迎元辰」之憾?然看看諸人緊蹙的眉目、密掩的口鼻全然不像!

那又是何故使然?是何故能讓都城內外凡是能走能動的百姓悉數傾巢而出,早早地就涌圍到了宮門之前或是站定在了街邊,個個極目迥望?

「午時的日頭倒似殘照一般有氣無力,氣數不吉!」宮門外,一個衣衫單薄、身形佝僂的邋遢老兒如此自嘆著「,年關之交又是瘟病又是叛亂的、天災人禍都已聚齊,難說難料又是要大亂啦!」

有一個兜頭兜腦裹得嚴嚴密密、只留一雙眼楮在外的年輕兒郎正巧站在老兒身邊,听見了就不屑非常,「人禍本也不大。他們在內里打鬧總比南邊打來要強。且他們宗族、士族間的事兒本也輪不著我們操心,老兒有閑心還不如管管自己還能有幾日可活,管那些個」

「還有那天災之說。不是前兒都說了太醫院和貴嬪娘娘已有了治這瘟病的法子,只是少了藥引並幾味藥,這才有大軍出征的去尋藥這一說的?若尋回來了,可天災不是有解了?你個老兒倒說說是也不是?!「

「是!怎麼不是!當然就是」邋遢老兒忽然樂道,「就如耀王一個不夠、連晟王府與大將軍府都被強按成了謀逆反賊了,還有什麼能不是的?說是就是!」

「老兒昏聵!不知所謂!」年輕兒郎嗤道,「這尋藥之事陛下可是派人在城內城外宣了諭的,還說是為了「于萬民祈福」陛下要親送出征。這君無戲言、一諾萬年,老兒愛信不信!終究我是要信!」

「信罷!青春之人,有信是原是好事!」老兒笑眯眯地打量了那兒郎幾眼,「爾等之人縱然信錯也可有則改之、真真是善莫大焉!不像我等老朽只有痴心執念、難斷吶!」

忽然間年輕兒郎有恍然大悟之色,「瞧瞧你這老兒的年紀老兒可是昔年大將軍帳下兵卒?見大將軍府被查被封了心中有氣才是在這里胡言亂語!」

「我好心勸你一句,切莫再說了這樣的話,要給不遠處圍在這里的官軍听見了,你這老兒的一條老命在大獄里也熬不了幾日!干勁閉了嘴,只跟我們一樣盼著官軍能早日尋著藥回來就好!「老兒听了倏忽狡黠一笑,「這位郎君倒生了個好心腸!老兒這里可要多謝!然人老了,總是執拗些,死可死,信不可變、天不可違」

那年輕兒郎正自訝異這老兒怎生就是不知死活、不識好歹,再要勸他幾句時,忽听見鼓響缶鳴、馬蹄踏踏——原來是吉時已到,拓文帝就要送軍出征!

「十、一百、一百十、兩百」

人群中有人輕聲細數著自宮門而出的軍士,從一數到了十、從十數到了百然數著數著、就將自己由振奮數成了沮喪、再由詛喪數成了無望——怎的這寥寥三百余人就是要出關北去尋藥的「大軍」?且看他們輜重簡陋、戰甲零落這等散兵游勇怕是難敵長路上悍匪一擊,更遑論要出關到別人家地頭上去尋藥了!

眾人正頹著、正喪著、正要放下了殷殷希冀之心、仍只作听天由命之想時,忽而又一陣鼓樂聲震,只見一架紅鬃白馬車輦正自大昭門內緩緩而出!

「陛下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從軍到民、自老至幼,心中縱有千分疑惑、萬分憤恚,只要是不想即刻就死的,那就安份規矩地口稱萬歲拜跪在地罷

可拓文帝見了一片黑壓壓的人頭屈伏在地,愈發就是意氣風發︰曹植曰武皇之興也,以道凌殘想朕之「道」雖還不足以一統天下、臣服四海,然業已有所成誒!幸哉!」

「陛下!吉時已到!」

本是愁眉苦臉,時刻憂心著要被傳上瘟病的尚書令,此刻再是月復誹那「不遮不掩可安民心」皇命,也不敢再擺出一絲愁苦在臉上!他使勁地擠著臉媚笑著,卻不知自己臉上綻開的褶子、溝壑縱橫之間倒是又湊成了個「苦」字!

「眾愛卿平身!」好在拓文帝全然不覺,他興沖沖地「平身」了左右,迫不及待地只想快些完結祭禮,好讓這出「煮豆燃豆萁」的戲文早些唱響!

「謀逆變節之人原不可恕!」拓文帝衷心赤誠地拜祭著後土、神州、岳鎮、海瀆的方位,心似隨了意去飄蕩在八荒四海——雲擾紛紛、念思不歇,「然朕為積福于黎民百姓故而以德報怨許他們自證自取各自性命,朕自認有仁!」

拓文帝祭罷了八方路神再拜各路山川神,「各路神靈只需得護得此次出征馬到功成,而今之疫自可不治而愈,既愈便不會為災!故以朕之所為乃天下蒼生誒!善哉!」

尚書令但見陛下潦草地行完了祭禮,當即跨步而出、手中不知何就捧上了一個碩大的斧鉞,艱辛非常!

「劉曄受鉞」仍是把苦字笑在臉上的尚書令一言既出,四下嘩然!本不敢抬頭的百姓都不由得動了動身子,就想要擺出一個——既能瞧見、又不能讓旁人瞧見自己在瞧的姿態!

「可是那個劉曄?那個晟王府的劉曄?小晟王?」有擺不好姿態始終瞧不著的人氣急敗壞地問著四周,「還是只是趕巧了名兒一樣?可從來也不曾听見過朝堂上、宗族里有那位還叫劉曄的,可真是他?」

此時從那眾散兵游勇中倏然閃出一人︰只見他昂藏七尺、噙齒戴發,一身灰袍掩不住他鐵馬之態,冠帶盡去走不他金刀之氣他還是如常日一般不動聲色、行若無事地從尚書令手中接過了斧鉞,握著鋒刃一跪而下!

「罪臣領命出征、今日歃血為誓,定要早擒叛臣逆賊釁鼓,不勝不歸!」洪鐘般的聲氣自他那涂滿了鮮血的口中而出,如炸雷般的裂開在了當空!

「錯!錯了!」尚書令再也笑不出來、可那張臉怎麼讀也還是個苦字,「什麼擒拿叛臣賊子?!你是為尋藥而去」。

「無妨!」拓文帝鄙笑道,「那本就是藥!他並不曾言差!只要他牢知他若不拿人釁鼓、朕就要拿人釁鼓便是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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