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四、峨眉讓

作者︰昭昭之未央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今日正月初五,大寒都城未雪微晴。

冬日里的溫煦尤其難得。若在往年這日逢著了這樣的天氣,定是人人出門、個個要去街道上擠上一擠才能覺得適宜然在今歲,這細瘦的陽光顯然是驅不走人們心頭的沉沉愁惘。

許多的愁惘匯攏、聚集著、相互糾葛攀纏著,密密匝匝、無聲無息地織結起了一張名曰無望的巨網。

巨網當空罩下——遮蔽了向生之寄、也攔下了逃月兌之望都城到處皆是死寂模樣,縱是一貫奪目的皇宮也是暮氣沉沉、失了光華。

鑾殿中,拓文帝痴愣愣地看著群臣們告退而去,空茫茫的眼眸中無有一絲生氣——道盡途殫之人又是枯木死灰能足以形容?

「他們日日上朝、天天議政,然朕之盼願的起色轉機為何還是遲遲無果?他們日日稟奏的不是哪處告急、便是群醫于此瘟仍是一籌莫展、無計可施難道我大寒當真將亡?!」

「終其然、究其果,種種均在劉赫一人之身,若朕能與他有個了斷,可是能解此局?」

「朕當年就不該听從東方所言,而今是悔之莫及!」

「劉赫!你前世殺朕不夠,今世還要來害朕亡國,明明作惡的是你,然何朕卻不能妄動于你?」

「可知所謂因果相報也是本無公道可言,蒼天無德!然朕不懼不怕!」拓文帝想到痛處就厲聲高喝起來,全然無知自己已是雙眼猩紅、手腳震顫,像是立即又要起了沉疾。

這時殿側忽然有內侍閃出,卻只當不聞不見樣的躬身奏道「陛下,已是巳時二刻,陛下是要擺駕貴嬪娘娘處還是余昭儀處?」

實則內侍怎會于拓文帝此況不見不知?只是他們長伴君側,早已熟稔了君心、君貌之前每逢陛下癥起,只有奉上鄭貴嬪的丹藥才是能解,而如今,卻可先試著想個法兒哄走了陛下心思、不讓他再陷落其中、或也有用!

「朕「果然拓文帝立刻神色一松就拋下了方寸之想、當下就躊躇起此刻當往何處而去。然他不斷攥起又松開的雙手卻又是告訴了內侍︰朕,難以決斷

「陛下已是多日不去余昭儀處了,不然」內侍小心翼翼地說道。

「喲!余昭儀是給了你個奴婢什麼恩典賞賜,要你這樣心向著她?」

一陣香氣襲來,一聲嬌笑傳至,鄭貴嬪挾裹著一身嫵媚而來,猝然間就給郁悶悶的大殿添上了幾分聲色!可那說話內侍卻如猝然遭遇了寒風似得抖了兩抖,臉色驟然青白。

「請貴嬪娘娘安!奴婢」

「免禮罷!」鄭貴嬪輕輕巧巧地揮了揮手、又對著那內侍嗤了一聲,「也是奇了!你個奴婢好端端擺出個怕死了本宮的顏色作甚?難道是擔心本宮听得你諫奏陛下去余昭儀處要拈酸吃醋,因而借故罰了你?!」

「奴婢不敢!奴婢」那內侍窒礙著叫苦不迭!他本是好心想著陛下一但到了余昭儀處便能分外清明些,可誰知自己背字連天的,恰巧說在了鄭貴嬪的耳旁!這看似嬌憨的娘娘可不是表里如一之人,得罪了她——怕是日後只能只求多福!

「別拿你那小心眼子亂琢磨!不然本宮當真饒不過你!」鄭貴嬪俏笑著瞟了那內侍一眼、轉身就向拓文帝盈盈拜下!

「妾給陛下請安!陛下萬福金安!」

「凌瑤快快平身!朕正要擺駕去合歡殿,不想凌瑤卻來了,過來坐罷」讓內侍一問又被鄭貴嬪一驚的拓文帝已然復常了大半,對著美輪美奐而今又充當著「財神」的鄭貴嬪,自然要擺出十二分的親切之色。

「妾本不該來!但想著這事兒陛下听了或許是能疏一疏憂心,就也等不得了!」鄭貴嬪歡歡喜喜、端端方方地坐在了案側,「陛下了要恕了臣妾不召自來之罪!」

「凌瑤何出此言!?」拓文帝笑道,「不論凌瑤說是有了一疏朕憂心之事才來還是無事想來,皆是何罪只有?!若要朕恕罪便是無稽了!」

「妾謝陛下!」鄭貴嬪嬌艷無邊地又福了一福,喜道「那事原是昨日就該說的。妾就是怕又反復了讓陛下空歡喜才是憋到這時。」

「哦?凌瑤且說說究竟是何事能夠讓朕一遣煩悶?」拓文帝揣度著鄭貴嬪欣喜的臉色,心下不免擔憂她這所謂的喜事只是又調制出了什麼「于陛下有益的靈丹」那物好則好誒,可在此國難當頭之際,這好也實在是當不得「喜」字!

「妾前些日一直在鑽研太醫們的診書,看了這個又看了那個的,自己琢磨著就配了個方子拿去煉,昨兒出了丹想著讓別人試藥也是不好,故以就只給阿七服了到了晚間去看他,疹子已是褪了好多,妾想著或者有用但還不敢奏給陛下,到方寸妾又去看了阿七,這熱也是褪了,人雖是沒精打采的,卻是醒著的」

「什麼?!」听罷了」喜訊「的拓文帝並無有半分振奮,反而驟然就如凶神惡煞般的雙目圓睜,「你居然拿阿七試藥?」

「是啊,妾是讓阿七試藥了!」鄭貴嬪錯愕不已,一雙媚眼眨著眨著、眼看就要掉下淚來,「他這不是已然見好了麼?!陛下又作何要凶妾?!」

「你是糊涂透頂!混賬透頂!」拓文帝怒氣沖天!他孜孜以求能救大寒子民于水火的良藥在此刻竟是分文不值!

「若是此藥不能愈癥反而重癥,阿七因此有了好歹,你要怎生還朕一個阿七?你是他娘親,難道就不怕他」

「妾冤枉!」鄭貴嬪的淚水終于如斷珠般的顆顆而下,「正是陛下說的,妾是阿七娘親,故以才是讓他試的藥!」

「這藥本就沒什麼能害人的,妾是就著診書再參照著《內經》、《傷寒論》並一些驗證了有用的民間偏方調出來的若吃得不好也就是不管用罷了,哪里就能要了人性命?!」

「且妾若要拿別個去試藥的,好了也就罷了,可若是哪個吃了藥就病重癥急了,妾能駁得清這並不是藥的緣故?!想是定然駁不清的!非但駁不清,還要給妾按個毒殺的罪名也未可知!」

「多事之秋的,這宮里又是個個都要緊的,哪怕是個奴婢都是會牽連著各自的主子,妾可是不敢妄動!」

「妾才讓阿七試藥本就為取信于人,這要不好的也總不會有人說妾要謀害了自己的親兒,這要有用的,那人家日後也能安心陛下不體諒妾的苦心反而還要罵妾!」

鄭貴嬪抽抽搭搭地為自己辯了許多,拓文帝听著听著、似乎是能體諒了她的「萬不得已」然他一旦想及七皇子險些就要有了性命之虞,這心神是怎樣都緊揪著不能松開,于那藥是否有用早已全然不慮!

「凌瑤還是太過魯莽!縱然是宮中之人不能輕易試藥,都城內外可是遍地疫民,莫說是尋一個兩個與你試藥,縱然是百人千人又是何難之有?」

「呀!」鄭凌瑤頂著一張淚汪汪的臉只作了個醍醐灌頂樣,「臣妾為何不曾想到?臣妾為何只想著這宮里的人」

「凌瑤之前勸人捐糧捐財之時是何等的聰慧睿智,為何此事之處卻是如此輕莽?」拓文帝嗟嘆著,搖頭不已,「你從來就不曾好生教養阿七,只知一味帶著他胡混蠻玩也則罷了,可在此性命攸關之時,卻是萬萬不該」

「妾錯了!」鄭凌瑤掩干了淚痕、一臉羞愧,「陛下恕罪!」

「可妾勸人捐糧捐財時為的是陛下,因此旁人也並無什麼可拿去說嘴的,妾是理直氣壯。這可藥不藥的,人家能說的可是能有許多陛下已然在為時疫煩憂,若宮里再一亂,那不更要愁死了去!」

「但有一事臣妾還是冤枉!」鄭貴嬪收了羞愧之色,轉眼嬌嗔,

「陛下該知妾是為避著宮里的是非才是整日胡亂教養阿七。妾不願被人認作是仗著陛下寵愛、就要沒心沒眼地去為阿七爭了皇太子的娘親。阿七可是有六個兄長在上,論資排輩也且輪不著他那還不如自小活得輕快肆意些,又有甚不好了」

拓文帝因為鄭貴嬪的訴說想及了那六個皇子的奪位之爭,還有後宮朝堂為了是否要廢黜「留子去母」而起的諸多曲直,一下又是怒從心起——江山社稷豈能交付予生來自帶天疾之人!哪個明君又會做這是為不祥不吉之選?因此爭也是妄爭、奪也是空奪!

天下之人為何有時有地偏就要極分兩端,一端窮盡所能去搶,一端竭盡全力要拋

然這些紛紛擾擾在今時都是無關緊要——時疫不治,亡國在頃。國若要亡,再爭什麼都是空茫可凌瑤適才說她那藥有用有用?!若是有用?!

「哈!」拓文帝忽然暢懷地大笑了一聲,立刻就牽起了鄭貴嬪的手,「朕不是不知凌瑤之心此事此刻不議也罷。既然阿七見好,不如朕與凌瑤一同去探上一探。多日不見阿七,朕也甚是想念!」。

「若是此藥靈驗,凌瑤就是我寒朝救世之仙,從此功不可沒,當受萬民供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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