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一、萬空長

作者︰昭昭之未央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吳姬縱然是千謀萬算、也從不願想及會有「東窗事發」之日。在她心里眼里,那日是斷不會有的、定不會來的!

然而還是來了!就在她以為「業障已除、萬事俱安」之時,忽然間就「事發」了!

凡驟然間遭遇驚恐至極之事,有人暈、有人棄、有人瘋、有人惘,然吳姬自認不當是此類!或是說她自覺自她出生那日起,她便不能是為此類!

堂堂名門之後、皇皇旺族之女,縱有慌亂也該只是一時,並不能同那些人樣一蹶不振!

放眼看去,大王已然癲狂失了常性、根本不會念及同枕之情。又有程姬狂亂背恩忘義、絲毫不顧「同袍」之情、只要大家同歸于盡……吳姬想到此恨意難消︰程姬你既然已是必死之人,何苦還要拽起別人與你一齊?難道每年寒食、忌日有人于你上香不好,偏要做那孤墳之主?

時至而今,抵賴已是廢舉、哭嚎乃是蠢行、求饒?那更是求死之為!唯有的希冀、唯有的生路,便是吳姬一向深以為然自有的「底氣」!

「大王!」吳姬依然佝僂著身子、依然字字顫抖、但她卻還是敢開口作答,「妾並不會辱沒玷污了此佩!」

「說得好!」劉赫這一聲夸贊就如昔日一模一般、未變一音一調,然這三字而今听在吳姬耳中、卻是另她膽顫!

「之後吳姬是否要說你乃吳子後人、你氏族在而今又是功高勢重,當年你許配于孤時就本應為妻而非是妾。」

劉赫輕快地笑著、「然世事弄人!功高者甚多而孤之嫡妻之位卻只得一個,各方角力、各方斡旋、各方又為求平和之下,只能委屈你來做了孤這草莽之王的妾。」

「雖是妾,然你心高氣傲一直不以己與旁人同!然吳姬卻是忘了,心志高遠可促人成才,卻也能使人以此自戕!而你,正是後者!」

「妾做何事都是為大王大業計!」吳姬搶言道,「以妾之家世、妾之見識學識,若為大王夫人並不會有一點辱沒了大王,比梅姝那等只知風月心還不屬大王之人不知要強過幾何!因此妾取了此佩、戴了此佩,並無不妥!」

吳姬言辭咄咄,雖怯卻不退!她既已棄了抵賴之心、那便只有抗衡之路可行。世間諸事,不能以情議時,那便以「利」議,不是要角力、斡旋麼?那便來罷!

可方姬、彭姬並不知曉吳姬此刻心意。她倆一听吳姬等同認下了所有諸罪,哭聲愈發淒慘!

「我們並不知情」兩人反復如此哭嚎,涕淚不分、至羞極恐!

這兩個亦是出身尊貴之人,自幼養在錦衣玉食之中、活在招風即來其間。縱然之後只是與人為妾,那「人」可是叱詫風雲的當世雄霸!而這「妾」也是可上得族譜、進的祖祠之貴妾!一貫驕縱之人,方才還是綾羅加身、金玉環繞之人,一霎之間所有的嬌貴被摔得粉碎、轉瞬「一無所有」……被夫君這般當眾作踐羞辱、當真是無顏再活了罷!?然果然要死麼?不不不!斷斷不要!只要留得命在、待有人抗下了罪、待大王消了氣,那便會雨過天晴了罷……

劉赫興味盎然地看了眼這兩個哭得如「梨花帶雨」般的美嬌娘,像是在看一出好戲!

「與她們相比、吳姬可算得是女中豪杰!」劉赫回首又贊吳姬,「且你比之你家一干男兒,也是更有膽識擔當!」

「但孤從不認吳姬是為孤嫡妻最佳之選,哪怕是吳姬一心只為孤之霸業!但孤應當是要承了吳姬的情、故以是有方才要相謝一說!」劉赫說罷居然雙手一鞠,對著吳姬施了一禮!

「孤要謝吳姬一族經年殫精竭慮之一心為孤。小事不足為道,孤這里只議大事!」

「這大事譬如當年你父向義帝力薦「夫人不得見人」之策;又有你兄長酒後無意獻計道冷落可讓夫人歸心!」

「尚有!」劉赫眯了眯眼,「今日義帝方出得宮牆孤便得報他要來尋了夫人、只為要私逃而去!」

「然孤之後才知,是有人將此時辰當作吉時呈報予義帝,道是只需踏準了時辰、義帝便能于三人之事有一必然之了斷。可笑義帝本是痴傻之人、竟然就信以為真!」

「義帝行宮與孤之兵營絕非數尺之遠而是幾十里之遙。這來報孤之人又是何以在幾息之間獲得義帝之蹤?想來他是能掐會算罷!」

「吳姬可知此二人又是何人?」劉赫又彎腰而下,去尋吳姬的臉,「此二人皆是你的親弟!」

「孤確是草莽之流!」劉赫直身而起,仰天長嘆,「孤確是一屆莽夫、有勇無謀,故以才落得個屢屢遭人欺詐哄騙之果!」

「孤無謀!無謀之下就解不得人心之大、人心之劣、人心之朽!」

「而今識之已晚、悔之已晚!孤能做的,或也只有出一出氣、平一平憤了!」

「孤之怒,難消!孤之怒,難息!孤也不知道要做甚才好,那便只有盡莽夫之能,殺!」

「因此!在方才吳姬熟睡之時、孤已下令誅殺吳氏九族!而今,吳姬是爾族中唯一喘息之人了!」

五雷轟頂!天崩地陷!吳姬像是被人抽干了骨髓、瞬間萎頓!九族!那是多少條人命!吳氏亡誒!泱泱吳氏居然就亡在了這個匹夫手中!

「哈哈哈!果然是九族!果然是九族!謝大王!果然是九族!」程姬歡喜之極,「方姬呢?彭姬呢?大王可也誅了她們九族?」

「大王!我們冤枉!「方姬、彭姬死命地叩著頭,「我們確是不知情的!不知情的!莫要听她們血口噴人!」

「唯一不知情的,是孤!」劉赫終于狂嗥,「爾等幾族比居同勢、蛇蟠蚓結、朋比為奸!孤這些年不是不知,而是懈怠于管束!為何?為何?因是孤一直只當他們與孤是和衷共濟之人,而在爾等父兄族人眼中,孤又為何物?」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爾等均自視為天!而孤是為芻狗!」

「孤哪里是什麼大王?孤當義帝是那傀儡,而爾等個個人人都當孤是爾等之傀儡!」

此時的劉赫像及了日暮窮途困獸、決絕地咆哮著,「爾等幾族之王乃是吳姓,而此府之主亦非是孤!此府亦姓吳!爾等唯馬首是瞻之人不是孤!從來便不是孤!」

「勿要再與孤喊冤!你們無冤可申!今日爾等必死!爾等族人同樣必死!你二人與程姬一般,三族已誅!」

兩聲慘叫之後,方姬、彭姬如稀泥般地癱倒在地、人事不省、死活不知!

「架起來」劉赫怒叱,「凡有不清醒者、刀砍斧剁都是不忌。孤要她們醒著,留著口氣醒著!」

猝不及防間天地倒置,以往志向皆成煙雲!吳、程、方、彭昨日還是世上翹楚,今時已然表消瓦解。這一切都是為何?都只是為大王賜死了一個從就不該在這府中活著之人?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見親衛刀劍當真就向方姬、彭姬砍去、吳姬泣血嘶吼著,「若不是我等父兄鞍前馬後地輔佐于你,就憑你這無有抱負的莽夫與你那旁門左道的叔父,可能成此大業?」

「你從來不知感恩戴德、從來就只知恣心所欲,枉虧我族人還一直容你得下!」

「而今!而今你這荒謬之人听信讒言滅我忠良族類、天地不容、日月同憤!「

吳姬淒入肝脾,悲痛欲絕,「我如今恨不得食爾之肉、寢爾之皮。待我死了,我必也會帶著這幾族過千的冤魂來找你索命!」

「吳姬你且等等再說!」程姬忽然打斷,旋即拼命敲打著自己腦袋,「讒言!對!大王定是听信了讒言!進讒言之人是誰?是誰?!」

「啊!我知道了!知道了!」程姬驚恐地眨著眼楮,「定是那兩個死婢子!」

「吳姬你做事不妥!不妥呀!你托大之果便是把我們都害死了呀!你這個賤人!」程姬捶胸頓足,「就該早些把她們弄死了,再著人綁上石塊沉了去!哪里還會有今日?!你這個賤人!你害死了我們!」

「住口!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余的蠢貨!」吳姬又恨又怒,「若不是你整日只知招搖,又怎會惹出這等禍事?!這些人命也是該算在你的賬上!你這個愚不可及的賤人!」

「哈哈哈!」劉赫驟然狂笑,「狗咬狗的戲文果然好看!」

「孤發一回善心告訴了你們究竟,也好讓你們在地獄受煉時繼續互相扯咬!

「爾等可記得今日在孤的院子里、在西花廳之時自己說過些什麼?」

「爾等又可曾記得孤的耳力驚人,縱然有人隔牆低語也是能听得分明?」

「罷了!孤已然無有耐性再看妖人作怪!想來爾等族人已在黃泉路上苦等良久,你們該是相隨而去了!」

劉赫伸起了臂膀;「起!

須臾之間亮光大作、宛如電母駕臨拋下了萬道閃電。五人中唯一保得「全身」卻也停不下顫栗的林姬,驚惶地向那亮光看去——原來大王是取攻城之梯當成了桅桿,又取了黑布做成幕簾恍若船帆……一道、兩道、三道!因此才是密不透光,因此那里看來只是黑沉沉一片麼?

然那幕後究竟是什麼?林姬使勁地眨著眼、甩著頭想要看個真切分明!

那里!火光亮處!原來有著一個大坑——坑中密密麻麻橫滿了人。看他們的衣裳打扮、不都是府中僕役丫鬟小廝麼?他們為何又都躺在那里?!

林姬眼眸搜著、尋著,忽而又看見方才給她們送茶點的正房僕婦也正望著她——為何她的眼楮要瞪得如此之大?姿態又是這般奇怪?林姬想……

像被推著似得。林姬猛然而又執意地去看向她的脖子——「哇!」林姬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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