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十三、浥心塵

作者︰昭昭之未央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劉赫不知這已是自己第幾次將寫至一半的書信揉作一團再扔至一旁了。

「三十七!」東方邊眯縫著眼邊掏著耳朵,邊報出一個數字,「殿下下筆這般躊躇,就是還未曾想好,既然未曾想好,何必要寫?白白糟蹋了筆墨紙硯!」

劉赫充耳不聞,不理不答。只是另鋪好了紙帛,又拿筆沾飽了墨,就要重起一章。但等筆尖將觸到紙帛之時,卻是滯然不動,生生地僵持在那里上下左右不得!

「唉!」劉赫輕嘆一聲,終是擱下了手中筆,改取了杯早已涼透的茗茶,一飲而盡!

「嘖嘖嘖!可見殿下近來是貪杯過甚,茶都能當酒來喝!這大冷天的,也不嫌涼!」東方縮了縮脖子,還不忘打了個冷戰,好似飲那冷茶的是他。

劉赫悻悻然有些郁,又有些躁。書信原是好寫,只是有一處他不得說與東方且也繞不過自己去的地方——到底是如何運筆用字才是不會在「南文首」眼下露怯!

想劉赫在北地亦是素來以「文才」見長,然他于舞文弄字雖不屬濫竽充數之輩,但也絕不能登翹楚之流。而今一旦要落筆給齊恪,就會想起齊恪送那對梅花杯來時特意「降格」而書的賀貼。劉赫于此有氣,但卻無處去撒!只想于文字斟酌些再斟酌些,好駁了齊恪認他只是「市井之流」的謬想!但不想事與願違,愈是斟酌下筆便愈發晦澀,到方才竟都不知要如何開章才是適宜!

若論武,怕是十個齊恪都抵不過劉赫,而論文,十個劉赫也是抵不過一個齊恪。可若兩人一旦要「動武一戰」,怕也是親沾不到彼此一片衣角,比的也只能是各自行軍用兵之法!劉赫雖不知齊恪于此道修為如何,但僅憑垂伯與他的親密之態,盛馥又是自幼酷愛兵書之人,他一個閱書成狂之人,又能遜色去哪里?

如此來看,無論文武,自己竟是無甚勝算?劉赫越想越是沉悶,一旦看見東方促狹的眼神,便是找到了「泄憤」之處︰「道長既于孤要致信于齊恪並無異議,為何始終又是冷嘲熱諷?」

「殿下吶!」東方作著脾肉之嘆,「這厚顏無恥也得是知個限度!殿下明明是氣憤自己技不如人,倒拿貧道來撒氣!當真無恥!」

「不如人便不如人了!不如那就該認!如今到底是殿下認一認這不如人要緊,還是大策要緊?殿下若愛斟酌的,倒是斟酌這兩樣才是合適!」

「又不是比文招親!還定要論個高下!縱然是招親,恪王也不會招了殿下吶!殿下既然定了江山為先的心意,又何必再去拘泥于這些個莫名之事?一封書信而已,寫了也就寫了,殿下何苦自己跟自己變扭較勁兒?」

劉赫冷哼了一聲,並不去接東方的話茬。歸正被這假道士洞穿心思也是司空見慣之事,自己再要驚乍著去辯,更是會添了他的興致!然這信要怎樣寫成依舊是一煩瑣之事——既不能露己之聲色,又要字字中的;既不能輸了自己的聲勢,更不能損了齊恪威嚴,而最緊要的,依舊是劉赫不要齊恪邊讀此信邊展露著嘲諷之笑……

忽的阿衛在外叩門,嘴里還嚷著︰「主子!宮里頭來人說是要跟我們府里要東西呢!」

劉赫一時愣怔︰孤何時欠了宮里東西?正開口叫了阿衛進來回個清楚,一旁的東方「哈哈」一聲大笑︰「殿下貪墨了人家的物件兒,如今想是再霸佔不成了!」

劉赫恍然大悟,原來這「東西」,是那些由南而來、如今堆在庫房蒙塵的「賀禮」。劉赫想著宇文凌旋當真是對任意一物、一利都是孜孜不放,當即對她之鄙夷厭惡更是深濃了幾分。

「主子!」阿衛給劉赫行了禮,又轉過去對東方行禮,一聲「大爺」還未喊出,卻已遭東方嗤笑不止︰「小子!今日還是不許喊大爺!」

阿衛也不慌張,喊了聲「道爺」行了禮,倒引得劉赫笑意難禁!

「宮里來的是何人?」

「回主子,只是一個宮婢,名喚翠鸚,攏共也就駕了一輛小車而來,並沒有別的什麼人、什麼車跟著。」

「奴才之前不曾見過她,也不識得。問她可有旨令,又問是哪個宮的,她只說是伺候余昭儀的,也沒有什麼旨令來宣,只是奉了昭儀口令而已。」

「一個宮婢?」劉赫難免訝然,討要東西不該是多些人馬才是得力麼,且按昭儀規制,只得一個宮婢行事也是太寒酸了些!又是無有旨令……那定是她私自而行,並不是拓文帝授意!

自宇文凌旋離了耀王府進宮已將近一月,其間她滯留水月庵時,因映蓮之事劉赫還能听聞一二她之訊息。但自從她入宮,除卻知她不得冊不受封,其余一概不能知。就連鄭凌瑤這般多事之人,也是無有一星半點的有關她音訊傳遞出來,倒像是她憑空消失了一般。惹得劉赫愈發認定了拓文帝乃是「故意」行這荒誕之事,其心更是可疑可慮!

而今這消失之人忽然間卻差個宮婢私下來討要東西,且是不合儀規,也是離奇又膽大得過了些!難道她正當盛寵便是無視法度?但若真是如此,為何連鄭凌瑤都是不能得知?!

「那宮婢如何說的?」劉赫問。

「說是要來取的共有兩項。一項是余昭儀隨身由南而來的物件兒,另一項我听著她也是含混並不清楚,只道是余昭儀南邊舊友的贈禮,物件可是多得緊。」

「听听!物件可是多得緊!嘖嘖!殿下也莫心疼了,趕緊給了打發人回去交差得了!」

東方嘴上調侃著,心里也是悵然不已︰當真是個扶不起偏還要自作聰明的阿斗!私下讓宮婢來討原是贈與她與劉赫的「賀禮」,可是想過妥當與否?且這般來一要,有些事貧道就只能認是天意了!咳!天意啊!

「呵呵!」劉赫冷笑幾聲,「阿衛,她索要的第一項,悉數交給了那宮婢帶回。」

「至于第二項,原本就是無有之物,那既是無有!」

阿衛撓了撓頭,瞬間就明白了︰「奴才明白!就是不給!要是那翠鸚夾纏不清的,奴才就說那些物件兒都早讓主子打發回南邊兒良朝去了!且本就是送予主子的祝禮,既然主子無婚無娶的,留著這些也是無趣,可不就要送回去?!」

「嘿!殿下沒白養你這小子!」東方一拍大腿,「沖你今兒這機靈,本大爺又許你喊大爺了!」

「謝大爺!」阿衛喜滋滋的又對東方行了一禮,轉身對著劉赫,只想主子給個允的示下,當即便去辦了,然一轉過來,卻見劉赫默然著、眉頭緊蹙著、雙唇緊抿著、手指又在書案上輕叩著……

阿衛跟了劉赫這些年,太是知道主子習性。但凡是這模樣,大抵是有大事要想,這時候,且莫問,也莫說,只靜靜地等著便好。

果然,劉赫重重地叩了三下書案之後,眼里閃的都是毅然之色︰「無需與那宮婢交代。只給了該的便罷!她若要鬧,帶她來見孤!」

阿衛見主子並未采信自己的主意,有些落空。難免臉上浮現些許失落之時,只听東方大爺陰陽怪氣的說道︰「你小子莫失落!你主子可以依仗著你下了一番大決心,怕是回頭要賞你也未可知!」

阿衛雖是不解「大爺」話語中的玄妙,卻是知道主子定是記得他這番「機靈」之舉,轉瞬又是樂滋滋地行了禮便去了!

阿衛既去,東方便斂起了笑容單刀直入︰「殿下一會兒進宮打算如何跟那老兒說道?」

劉赫深潭樣的眼波漾了漾︰「孤是個執拗混賴之人只做任性之事!既然心願不達,自是要找補一二才是合情合理。且陛下莫名迎了新人入宮,倒是壞了孤之計策,孤當是愈發任性才是!」

「依道長見,孤此策可好?」

「有些事發之時殿下若不在的,也好!有些事能面議的,也妥!貧道並無異議,只是想去睡醒了,免得一路上受殿下苛待倒是連個好覺都睡不成!」東方雖是打著哈欠,卻仍不忘嗤笑劉赫,「殿下如今是只要不寫書信便都是頂好的!能見一見盛家女郎那便是頂頂好的!」。

「然貧道還是要掃一掃殿下之興!再是累述一遍——恪王跟盛家女郎那是天定的姻緣,同生共死,分不得、拆不開!殿下可要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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