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七、錦衾薄

作者︰昭昭之未央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大寒朝後宮雖一直暗涌不斷,然于平素里看,一貫是猶如幽沉深湖,一平如鏡。若是偶有漣漪泛起,也必定是緣出眾皇子之爭,並不會為別的什麼。若問為何宮里不見皇後夫人們爭寵?!這後宮中任是誰人都會是呵呵一笑︰這倒是個什麼笑話?那是多早就無有之事了?

至于為何?!呵!自從「人間第一美」進了宮,試問還有哪個不自量力的會去跟她爭寵?有生養皇子的便是愈加——與其大費周折地去爭那一夜雨露,還不如好生教養著自己的皇子掙了太子之位才是正緊。至于無有的皇子的,認命更是唯一正緊之事!

再者說,陛下于後宮向來是只行應卯之事,並無貪戀之說。縱然那「天下第一美」又如何?若不是她正合了陛下這些年愈發痴迷的求丹問仙之道,只怕也是不能常常得見天顏。所謂專寵也就不過如此爾爾,又有何可嫉的?

雖則今歲宮里因著那「去母留子」之事之策也是有些鬧騰,然總在規矩中,並無什麼逾越。誰知今日深湖驟起風波,突起的浪打得後宮各夫人一陣懵然。待醒過了神便均都是放下了爭儲之斗,齊齊聚在皇後宮中議著這件「奇異」、「怪誕」甚至是可稱「聳人听聞」之事——大良朝宇文氏被除族逐出的棄女,那個耀王要她自奔而來卻是抵死不肯迎娶的;那個听說是瘦骨嶙峋,姿色平庸的;那個听說是腦筋都是不太好轉的,居然得冊了昭儀!

更令人驚詫的是陛下看見她時,她因是知道了被逐之事才鬧完一場,可謂是衣衫不整、儀態不端,還像個死人般的不說不動。可陛下不知是著了什麼魔癥,居然無視平日里「愛若珍寶」的「天下第一美」鄭貴嬪在側,而對那個太是凡俗之人一眼生情,就地冊了昭儀不算,更是判了那兩個扯著她的宮婢勒斃!!那可是鄭貴嬪宮里的奴婢,個個都是鼻子朝天出氣之人,往往宮里位分低又不得寵的夫人瞧見她們都得客氣著些,今日里竟是一下被勒斃了兩個?!

眾夫人就此紛紛紜紜、聒噪不休,有說果然是天仙看久了也會膩煩,陛下如今定是覺得平庸的才是新鮮有趣的;有擔憂陛下丹藥服得過多了,此舉原是昏怔之相的;有自作聰明認定陛下此舉定是相關社稷大計的……

唯獨皇後在听見她們形容後,又是喊過了女官詢問了一番。待問得了宇文凌旋今日妝扮又被送去了水仙庵待時之時,頓時變了顏色,之後便是獨自出神再不曾說過一字半語……有機警的又無皇子的見狀只以為皇後有」新人新皇子」之憂︰她是在煩惱或又是要添上幾個皇子來奪諸君之位,便是出言勸諫道︰縱然新昭儀進宮就生養皇子,與眾皇兄相較也是太過幼小了些,不堪用!無需憂!皇後聞言只是晦澀一笑道︰「本宮于此事無憂!且皇子當時越多越好,否則後宮養了你們這些人作甚?」

那夫人討了個沒趣,便轉頭提起不曾到場的貴嬪娘娘來!道她一貫被陛下驕縱著,今日這事必是讓她郁痛萬分,定是要躲一陣子才肯出來與眾人相見。這世上從來不乏落井下石之人,縱是平日里看似與鄭凌瑤交好之人也是一樣。眾夫人議罷了「新昭儀」,總要再議一議「舊貴嬪」才是圓滿。于又是一陣七嘴八舌的「千言萬語」,全然顧不上留意皇後那愈發發怵的臉色……

而被眾人說成「羞憤難當」的鄭凌瑤,此刻確正是發指眥裂,心內已將宇文凌旋用各種至慘至凶的手段磨折死了一百次不止!一會兒想著待等她進宮便即刻弄死了,一會兒又想著要劉赫在她進宮之前便了結了才好……然再想,也是就是想!合歡宮惴惴不安的宮婢們看見的,仍是笑意晏晏,正忙著給新昭儀備禮的鄭貴嬪!

巧燕眼睜睜瞧著昔日同出同進的兩人受死,屆時卻不敢哭,不敢嚎,連悲都是不能露!此刻陛下已是離了合歡殿,雖是仍不敢在娘娘面前哭天抹淚,但總是敢就此事壯了膽問上一問娘娘︰總是奴婢讓她們去拉著那破落戶的,如今她們一命歸西,奴婢心神難安!奴婢求娘娘通融則個,讓奴婢替她們收斂……」

誰知巧燕話不曾稟完就被鄭凌瑤一個巴掌惡狠狠地「賞」在臉上︰「死婢子!你原也是個該死的!不感念自己死里逃生,還在本宮這里替別個嚎喪?!你若念著她們不舍,本宮即刻送了你去!」

巧燕只怪自己心急內疚之下居然忘記了貴嬪娘娘今日也是受了大委屈,忙跪下了不停地磕著頭告罪,或是幾事糾葛一起感念太盛,不一會兒巧燕便是磕破了額頭,鮮血嘀嗒而下,再一抬頭被鄭凌瑤看見一張血污遍布之臉——本就鳳狂龍躁的貴嬪娘娘頓覺她猙獰可駭,絳唇一啟︰「于昭儀不敬之事,巧燕本為指使,拖出去一樣勒斃!」

巧燕來不及喊一句「娘娘饒命」,便被深恐禍會及己之人堵了嘴巴,七手八手急忙拖了出去。巧燕奮力睜大了眼楮,嗚嗚之聲不絕︰晨起時只當今日是尋常一日,幾個時辰前只當今日是尤其得臉的一日,可!今日竟是自己的死期……

巧燕既去,鄭凌瑤頗有些萎靡地跌坐而下,闔上美目,輕輕揉了揉額頭︰死婢子!討死也不挑個日子!倒惹得本宮愈加煩心!

時常與巧燕搭伴的靈雀見了急忙跪行上前,留心了十二分問道︰「娘娘可要用些什麼?」

鄭凌瑤睜開眼,盯牢靈雀看了良久,那尖利的目光像是在靈雀周身洞穿了無數次,駭得靈雀差些跪不住就要趴倒︰「娘娘……奴婢伺候……娘娘!」

「呵!」鄭凌瑤嗤笑一聲,「既是奴婢就好生做個奴婢,莫想多了!想多了便是連奴婢都是要做不得的!你個死婢子可是懂得?」

靈雀只把頭點得跟夏日雷暴雨那般密︰「奴婢謝娘娘教訓!奴婢記得娘娘教訓!」

「呵呵……」鄭凌瑤的媚笑在靈雀听來只像是尖刀入骨,激出了一聲冷汗。

「去取了本宮的藥匣來!」

硬生生的一句話,現今于膽戰心驚的靈雀而言便是如同天籟之音︰娘娘讓自己取藥匣,那便是!那便是非但今日性命無憂,日後更是接了巧燕的差事,那……

靈雀不敢顯露半絲松快,仍是臨深履薄般地大氣不出一口,小心翼翼又眼疾手快地取來了藥匣不算,更是為鄭凌瑤新沏了一壺蜜茶。

「喲!本宮之前倒是沒瞧出來你個死婢子手腳還挺是利索!也是會藏!」鄭凌瑤美眸半眯著,只用眼角余光看著靈雀,「凡自作聰明的,在本宮這里可並沒有好果子吃!」

「回娘娘話,奴婢不敢!」

「呵!你敢本宮也有的是法兒治你!」鄭凌瑤挑挑揀揀,將各色藥丸分裝在幾個玉瓶中,「這些個丸藥,之後也一起送去水仙庵給那破……新昭儀。送去前莫忘了讓御醫先驗上一驗,別回頭讓人把本宮這寧神去障的好東西當成了什麼斷腸毒藥!」

「奴婢領命!」靈雀接過來這些玉瓶,有些按不下心中氣惱︰若非這個破落戶,今日又怎會累得三人損命?真真是個霉星下界!但想起之前貴嬪娘娘也是逼得她甚凶,不免又有些心虛

「娘娘……」靈雀躊躇著,「娘娘這里好心送藥給新昭儀,就不憂心他日新昭儀在陛下面前哭訴誣告,說是娘娘今日……」

「呵!」鄭凌瑤狠剜了靈雀一眼,「所以說你只有做死婢子的命呢!」

「古往今來,可是有哪個帝王王侯會管後宮這些娘們兒吵來鬧去甚至殺來害去的?只怕是無有!縱然有的,也是應個景罷了,並不當真!」

「你個死婢子定是不懂這些,因你亦不懂後宮是要來作甚的?!」

「這後宮,原就是用來給陛下生養子嗣並取樂用的!若後宮之人整天哭戚戚,愁懨懨的,陛下還有什麼意思。還尋得著什麼樂趣?」。

「因此她要哭訴,隨她去哭!哭訴越多,死期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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