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六、羅幕寒

作者︰昭昭之未央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陛下!」鄭凌瑤卻是反常,非但不曾平身,反而福得更低了些,「陛下恕罪!陛下恕臣妾萬死之罪!」

「凌瑤哪里會有萬死之罪?」拓文帝失笑扶起了鄭凌瑤,「今日又是琢磨出了什麼想要引朕一樂?連罪己萬死都是能說得出口?」

「陛下,臣妾當真是犯了萬死之罪!」鄭凌瑤朱唇一癟,兩顆晶瑩漾在美目中墜墜欲滴,「臣妾見陛下遲遲不來,本想先與宇文女郎說了她被逐之事,好生安撫了,免得她驚炸之下在陛下跟前有所沖撞倒是不好……本就是夠可憐的人兒了!」

「可臣妾不想啊!臣妾萬想不到啊!自臣妾說了,她便是癲狂不止,又哭又鬧又嚷的,任是怎樣勸,怎樣慰都是無用!」

鄭凌瑤越說越是焦急後怕,那兩顆晶瑩也終于墜下、打濕了香腮︰「如今她還趴在臣妾殿內哭呢!可憐勁兒的。看得臣妾也是傷心難抑!陛下,臣妾寧願領罪,但求陛下,任她再是失儀無禮都勿要苛責于她。陛下!」

看著鄭凌瑤淚水漣漣,拓文帝瞬間怒火又起︰好個不中抬舉的宇文凌旋!好個威武張狂的門閥女郎!居然敢在朕的愛妃宮宇撒潑鬧事?!是否良朝之人個個自幼受教應視我大寒為棄之敝履?

拓文帝陡然激憤升騰,撒開了扶著鄭凌瑤之手,邁著大步就疾速往殿內而去。鄭凌瑤仍是抽噎著舉著絹帕擦著淚緊隨身後,一邊說著︰「陛下息怒。臣妾求陛下恕了那可憐人……」一邊在絹帕底下刁狡而笑︰本宮且看著你這死婢子如何求死便好!

怒氣沖沖的拓文帝一腳踏進殿內,眼目所及除去跪了一地的宮婢,就是遍地的碎盞殘羹,怒氣勃然間只想尋到這猖狂之極的罪魁禍首,但見一個發髻散亂、形銷骨立、不動不挪,靜得就像無有了生機的水青色身影匍匐在地,須臾間呼吸全窒,心搏驟停!

她!是她?不!只是似她!只是似她!那年!那日!那時!在與朕一場大吵之後,也是這般如同死人樣匍匐在地!也是這樣散亂的發髻,也是這般的水青色衫裙……

「陛下!」侍立在旁,一心只待拓文帝雷霆大發卻只看見他定定而怔的鄭凌瑤頓生疑竇,忍不住輕喚了兩聲︰「陛下息怒!

「朕……」神思恍惚的拓文帝轉頭看向鄭凌瑤,入眼又是那張與她相似了七、八分的容顏,窒息之感更是濃重了幾分,神思錯亂間彷佛看見是她將自己拆成了兩份——一份正立于自己身前;一份則匍匐在地宛若當初絕情之時!

鄭凌瑤蹙了蹙眉,心中止不住又起忐忑︰這是怎麼了?倒像是著了什麼魔了,見著個軟趴趴的死婢子居然火氣都是不見一星半點了?

鄭凌瑤使了個顏色給巧燕,自己仍是感同身受般地傷心難抑︰「陛下,臣妾要求個情,求陛下莫治她無禮之罪!」

拓文帝依舊懵懵然,像是全然不曾听見她說的什麼,只顧著將目光在她與宇文凌旋間移換不止。

巧燕跪行上前,朝向拓文帝卻扭過了身子沖著宇文凌旋便是呵斥「這位女郎速速起身拜見陛下!」

宇文凌旋依舊無聲無息,湮沒無音,巧燕投目向貴嬪娘娘,只見她輕闔美目便是會意。

巧燕也不說話,只用下頜骨一左一右另點了兩個宮婢,示意她們上前且架了那破落戶起來拜見陛下。

或者扒高踩低是人之劣惡本性,兩個得令的宮婢上前一人一邊惡狠狠地拽住了宇文凌旋的胳膊,強行拎直了她的身子,其中一人見她仍是垂首低頭,騰出一手抓住了她腦後發髻便是一拉——

倏得!拓文帝正往此而來的目光對上了一雙黯淡無光、萬念俱滅的眼楮……

「琬玨!」

拓文帝一聲哀心疾喚,驚皺了鄭凌瑤心間一泓春波!琬玨!這不正是自己那死鬼姨母、劉赫母親的閨名?!人人都道是自己與她及其相似,然進宮這麼多年也不曾見陛下眼誤錯認過,或是誤口錯喚過,如今一個自骨到皮都是及不上自己腳跟之人倒讓陛下迷瞪瞪地喚出了發妻之名?!

蒼天!這死婢子究竟是什麼骨血生成?先是能生」藥毒「之癥,再是一副死相之下居然也能讓陛下瘋癲至此,竟把她當了當年的太子妃?!

一股危殆之感自那一泓春波漾起,慢慢侵襲了鄭凌瑤每一寸血脈經絡,她恨不能一聲令下讓人即刻勒斃了這」妖孽「,然不能!非但勒斃不能!連表露出識得姨母閨名都是不能!

「陛下所喚琬玨是為何人?臣妾竟不記得識得此人,可是她與宇文女郎極為相似?陛下才是認錯喚錯了?」

鄭凌瑤極為特意說得又慢又重的「認錯喚錯」,果然還給了心內滿是煙霧塵天的拓文帝幾分清明︰「一個故人,一個早已故去的故人!朕!不曾去送得她最後一程……」

鄭凌瑤危殆更沉︰母親不是說他們原本便是相互無情?不是說陛下對那死鬼姨母甚是決絕?怎的竟都是渾話?!按如今看,陛下可明明是舊情難卻,愧疚難滅啊!」

「不對!這些許年,本宮何曾見過陛下露過這般神態?竟是一次無有!若真是舊情難卻,又是那許多的丹藥之下,怎會不暴真性?」

「也是不對!看陛下卑陬失色,頊頊然不自得之相也是不能做假!難道是我今日用的香與陛下日常服的沖撞在一起,竟是起了些意想不到之用?

「凌瑤!」忽的拓文帝陰冷之聲沉沉遞到,「朕記得凌瑤曾是識得琬玨,真是記不得了?」

「?!」鄭凌瑤看似驚詫到極、窒然不能語!然她這驚詫也非佯裝,而是真情!只是她此驚詫並非源于拓文帝要訛她是否知曉「琬玨」是為何人,而是方才還神魂迷離的陛下為何須臾之間非但看似與平日無異,更是較之多了幾分陰晦、狠戾。

這個死婢子!這個賤婢!這個良朝賤人!劉赫為何不索性磨折死了她?!為何不索性賜她三尺白綾?!留著她好與本宮做對麼?留著她就是為了克死本宮麼?!

然對著拓文帝陰鷙的眼神,鄭凌瑤只好掩起一萬份想即刻將宇文凌旋凌遲之心,委屈萬分地嚶嚶啜泣起來︰「陛下是在嫌棄臣妾蠢笨記不得人麼?但臣妾已是想了半日了,竟還是想不起曾是識得哪個女郎、娘子喚作琬玨的,宮中也不曾有過這等樣人啊……」

「罷了!不記得便不記得了!」

拓文帝一改故轍地不曾因為鄭凌瑤的串串珠淚而動,漠然轉目仍盯著神魂失散的宇文凌旋出神︰要知凌旋與琬玨相似之極,然朕也從不曾將她當作琬玨來待去看。而這個宇文凌旋,朕明知她不是琬玨,明知她不似琬玨,為何見她卻如同再見琬玨?是緣于她眼里的決絕麼?是緣于她周身散出的死灰之氣麼?琬玨當年也是如此……」

一陣香氣裊裊而至,初聞只覺身輕神明,再聞……拓文帝只覺一個念頭如同出籠猛獸般咆哮而來,所向披靡!

「傳朕敕諭,宇文氏凌旋賜姓余,冊為昭儀。」。

「爾等賤婢!」拓文帝食指點向尚自拽著不放的鄭凌瑤兩宮婢,「僭越犯上,罪無可恕!即刻弓弦勒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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