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七、夢留更

作者︰昭昭之未央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百余年前,盛家雖亦是富庶士族,家勢卻遠不如而今這般聲勢浩大。而齊家世代門閥卻是始終意氣不得聲張,好一時、歹一時,只在局勢間沉浮。

因緣際會之下齊、盛兩家太祖結識。盛家高祖善謀略,齊家高祖英武豪邁,兩人一張一弛、一文一武、每每逢事處之均是相得益彰。于是皆是大呼「幸哉」,行了八拜之禮,結為了異性兄弟。

齊、盛兩家高祖皆是謀略滔天之人、即逢亂世又都是心高志遠,便是發下了志願要打下一片江山來。

若是尋常求個平安富貴,齊、盛兩家均是綽綽有余,而要想成就一方霸主之業,財帛便是第一要緊之物。然彼時縱是賣空典完了兩家也是不夠,齊家兵將也是稀寡不壯,故此盛家高祖便道應以此為長久之謀,分步而行,縱然是花費幾十年,也必然要走得穩妥才得「一勞永逸」。

這第一步,便是盛家斂財,齊家斂心!

自此盛家擬定了沿用至今的「枝散遍地」之法,廣開財路,廣集田地。與此同時又是竭力結交天下權臣、商賈,密密集集地自上而下織了一張以盛家為經絡的大網;而齊家則是此處鋪路造橋,那里救災施粥,只為民生奔忙而絲毫不戀權勢。其間有為吃飽穿暖的;有為感激齊家仁慈送了兒郎來報效的;有為看出了齊家絕非池中物而想奔一個前程的;種種樣樣總也不乏有人投奔而來。如此十幾年下來,盛家已是坐穩了江南首富之位,而齊家的兵將非但不少,反而多了幾倍有余。彼時正逢又是一場亂戰伊始,兩位高祖看著機緣已至,商議之後便是起事奪權。

這一仗所耗又是十幾年。待等得手了半壁江山,兩位高祖還不及高興個透徹,麾下眾人倒是起了齟齬。有的說若無盛家錢財、人脈支撐,全然不會有今日得成之時,因此這皇位,非盛家高祖莫屬;有些說盛家只是做了些支援之事罷了,那披掛上陣、撦鼓奪旗、蹈鋒飲血的可都是齊家兒郎兵將,這至尊之位舍了齊家高祖還能其誰?

如此熙熙攘攘眾說紛紜之下,十幾年都是兩人一心的齊、盛兩家高祖也是添了尷尬。原本並不曾議或是還不及議過這江山究竟由誰來坐,如今到了不得不議之時,究竟是要做那成人之美之人還是要煮豆燃萁,分崩離析?

正在齊家高祖躊躇著是否要舍了皇位以不棄這幾十年情義之時,盛家高祖卻是召集了眾部將口呼陛下,拜倒在齊家高祖腳下,並當眾立下重誓︰盛家世代效忠齊家。並為防後人有爭功之心,盛家世代不入士、不從軍,盛家兒郎不娶門閥之女,不聯兵權之姻!

齊家高祖自然為此感激不盡,為還這難以言明之情,齊家高祖登基之後便是昭告天下與盛家為契︰盛家世代于至尊並皇室前無需稱臣、不行君臣之理而只敬家禮。盛家男可享王之儀仗,盛家女可享公主儀仗,並制了金書鐵卷,置于宗廟……

盛馥听到此處,忍不住笑出了聲︰「這樣說來我倒是虧了!自幼也不曾用過這公主的依仗,莫說用了,我竟然都是不知!父親、母親可是從來不曾告訴過我這些!」

郎主娘子狠狠地剜了盛馥一眼︰「哼!我都是不曾用過那些個,你還想用?這幾代下來,又是哪個曾經用過?一個都是不曾!不告訴你們,是免得你們年幼不知好歹生出些妄想來生禍!」

「當年高祖皇帝就算是真心以待,那也是客氣,這客氣用好了才是福氣,用得不好可就是晦氣!若我們家真是不識顏色的日日擺了那排場去,高祖在時或者還好,一旦高祖駕崩了,我們也該給自己預備上燒紙了!」

「盛家如今家大業大造化大,靠的就是幾代的謹慎。但若是當年高祖起了那爭位之心,或者還不如今日!」

「皇帝又有什麼好做的?」盛馥很是不屑,「日日困死在朝堂之中,又是莫由來許多的祖訓規矩困著,再時常有個想著謀權篡位的來攪動攪動,活得也太不愜意!」

「一家一家的性子!看我如今便知高祖當年也定是一樣——他寧願做個什麼都不缺的閑人,也不要去做那什麼都是不得己的萬歲!幫也幫過了,天下也是打過了,那便是盡了興了!但凡盡了興了,便是可自得其樂了!」

「你如今說這番話倒還有些見識,像是我生的女郎!」郎主娘子挑了挑眉,很有些得意,「你父親常說你性子像我,才是這般會生事端又是令行禁止的。哼!我還道大郎像他呢,這扞格不通的性子,可不就是一脈相承……」

郎主娘子提及盛遠,盛馥聯前想後,驀地有些明白了大哥為何執拗著要破那家規,

「母親今日才告訴我這些,想來盛為也是不知道的。大哥他,可是知道得很早?」

「正是!他乃長子,至志學之年你父親便是按例將齊、盛兩家淵源告知于他。當年他得知之時倒也不曾如何,只道是怪不得自幼與齊家兩兄弟只見平禮……」

「然怎能料到呢?!」郎主娘子長嘆了一聲,」怎能料到哪家女郎都是瞧不上眼的盛遠,一次蜀中之行居然痴迷上了你大嫂。若她只是個寒門女郎倒是好了,可惜命運弄人,她居然出身門閥之家。」

「當年你大哥得了訊息道蜀地有富鐵礦,隸屬落魄門閥蕭家。而蕭家那時已是破落多時、有名無實。家中雖有屬地幾百里,卻只得一些老弱殘兵及幾個忠義的家將守著家里唯一的女郎。你大哥只想著若是這樣的情形,那女郎要那些礦產也是無用,便是興沖沖地想去買了過來。」

「然他料不到這女郎雖是女郎,卻生了個比男兒還剛強的性子,他本以為是唾手可得之事,卻成了被蕭家女郎率了些老弱殘兵圍困之局!那女郎還道既他想持強凌弱、欲霸佔了她的屬地,便要讓他有去無回!」

「你大哥自幼是被眾星捧月似地長成,多少女郎明里暗里使了多少手段、伎倆只為求盛遠一眼。或者是他看得多了,經得多了,將及弱冠都是無一動心。久了久了,便是惹得坊間紛紛傳聞說他原是有龍陽之癖之人!」

「也是天定啊!待到遇上了于他樣貌、家世一副熟視無睹之相的蕭梓彤,他倒是動心了!以動心論或還不足,當是沉湎罷!」

「你父親與我見他終得郎情妾意,且蕭梓彤人品端正尊貴也是歡喜。至于那出身門閥世家,雖是有門規當前,于我們也原不要緊,道是只需她改名換姓,找個人家當作繼祀嫁來就好。」

「本以為是兩全其美的法子,不料你大嫂首先不肯,道是她父親遺訓要守住蕭家門楣不得敗散。依理原該是她招贅的,如今要嫁已違父訓,若再要改換門庭,便只有一死才不得為難!」

「啊!」盛馥錯愕之極,「大嫂居然不知變通至此?她為何不明白這並不要真要她散了蕭家,只是在世人眼前做個障眼的戲法而已?」

「唉……這些話,我當日都是說過!只是她怎樣都是不肯!」盛馥見母親如今說起都是露出了難得一見的滿滿倦意,可想那時她是廢了多少口舌心思……這些年,母親心里定是也不好受罷?!

「若是你大哥那時肯多勸慰些你大嫂或者還好,但你大哥這執拗之人居然想起了陳年舊事,便是憤憤不平不能自己。」

「他道是盛家已受了齊家三世束博,這誓是可破也是當破了。齊家若是明君便不能、不會、亦不當再計較這高祖輩的誓言!因此一日比一日執著地定要你父親廢了高祖當年定下的家規!」。

「事涉朝堂、江山、家族,哪里能說破就破。你父親自然也是不肯應他。于是我們與他們兩廂僵持著一年、兩年、三年……好多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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