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醉明朝

作者︰昭昭之未央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九郎听得里面那道士說是「有客到」,一下驚得只想快些找了地方藏身。此地如此光亮,這隨時隨地踏入的「客」,可是隨眼就能把他看個完全。

里邊已是有了耀王還有那道士,再來一個便是三人,三人成眾,人眾便要口雜……他這原本就是擅闖,或者耀王一人時什麼都還好說,若是有「客」在,必要循了各種國法家規做個圓滿示人……九郎別的不知道,但很知道自己今日斷非是為了尋死而來!

九郎看中了一塊假山石就想躥過去藏,剛動,就听見之前那聲音又是高聲響起︰「且別想那石頭了,藏不住人!既然來了,那便進來罷!說不定殿下高興了還能賞你杯酒喝!」

「這原是在說我麼?可為何是說我?我已是露了行藏?」

九郎正停在一個詭異無比的姿勢之上︰才發力想跑卻生生停住,腳已抬起尚未落下,腦袋往假山那邊探著,眼光卻瞟向了屋子里……

「這樣擰巴著可是舒坦?且莫別扭了,既然是不請自來,那便大方些罷!」

書房之門突然洞開,一灰袍散發的道人「飄飄然」負手立于其間,雖是背著光瞧不真切他的模樣,但那由衷的嘲諷之意卻是隨著愈加濃郁的酒香把九郎裹了個遍!

「我……小子……」九郎一時張口結舌,慌忙著拱手行禮,卻是怎麼都圈不好胳臂︰竟然真是被識破了?!可我並不曾弄出什麼響動來啊!這……

「貧道跟前不用行此大禮,這禮還是留著去拜耀王殿下罷!」

那道士一個側身,伸出一臂做了個「請」勢,九郎一咬牙,便往那里行去︰本就是為了見耀王而來,事到臨頭倒怕起來作甚?」

「喲!你這腳步可是有些虛浮!莫怕莫怕!殿下這會是在喝酒,並不吃人下酒。縱然是要吃人,也定不愛吃你這樣又酸又苦的……」

那道士似一點都不想體諒九郎如今心驚肉跳、汗不敢出的窘迫,使勁地打趣著九郎︰「喲!可別摔著了!耀王府的路雖是平整,可也架不住自己腿不得勁兒的不摔筋斗!」

九郎這時已經挪到了門前,一邊暗自想著「無甚可怕」,一邊臉漲得通紅、嘴里的肉都快讓自己咬落了!

「呵呵……果真是有些門道,居然真模了進來!也確個不怕死的!可是洗干淨了脖子來的?」

九郎不想再去听這些只會更擾心神的譏諷之言,專心盡力穩住了顫抖的雙腿,只想借著燈火敞亮好好看看這滿嘴胡唚的道人到底長了怎生一副嘴臉,一看之下倒是詫異萬分︰不該是長得猥瑣些麼?怎地這等清秀飄逸之人,說話居然那般惡毒?!

「莫看皮囊!無色無相!」道士挑了挑眉,說了一句佛家偈語。九郎又被唬了一跳︰「他竟知道我在想什麼!?」

「進去吧!這不該亂想的,切莫要想!你瞞得過殿下也是瞞不過貧道。而貧道跟殿下,那是……哈哈哈」

道士一臉賊相地朝內一指,九郎順勢看見一個墨藍色身影高坐在側。騰然間一股威壓之勢迎面撲到,九郎不由自主地膝蓋一彎,跪在了當地。

「宇文溙拜見耀王殿下。殿下安好!」九郎顫聲請了安行了禮,但一點不敢抬頭去看劉赫。這等的威殺之氣只有在父親、謝閥閱、李閥閱等人身上瞧見過,這耀王不是以「文」著稱麼,又哪來的武將之煞?

「嘖!」耀王並不曾說話,那道士卻又是忍耐不住,「按貧道想來,這個泰字絕不是泰斗之泰,而是伴水之泰吧!你這是又多不招人疼,居然得這此字命名!」

他這邊仍在戲虐,九郎這里卻是愈發的急張拘諸,暗自狠命擰了自己大腿一把,這才是抖得好些︰「正是伴水之泰。此名指向一生清白,去污存良之意!也是家父對小子的期許!」

「呵呵!有趣!著實有趣!」

那道士莫名哼笑之後竟是再不言語。一時寂靜,九郎屏息躡聲,只听見自己的心跳凶猛,彷佛隨時會炸裂了穿壁而出!

燈火縈縈,卻在九郎身下投下一個幾不可辨的影子。九郎盯看得久了,忽然有些頭暈目眩,晃了幾晃,險些栽倒。

「起來說話罷!」那道深沉的聲音響起,疏離、淡漠,十足的看輕。

「謝殿下!」九郎慢慢地起了身,垂首束立,渾身上下仍是不由自主地顫抖個不停。他又咬了咬內唇,一股血腥之氣頓時充斥于口。

「爾為何而來?」劉赫抿了一口盞中殘酒,一眼都不想看正在九郎背後擠眉弄眼,一臉」貧道所言無差,殿下果然是輸了罷」的東方。

「我!小子!是為了我家大姐姐而來!」九郎咽回了「小子為求個前程而來」,怯生生地說出了一個冠冕堂皇之理!

劉赫看著這身量未足,甚至有些孱弱的少年郎,想著東方之前說所的「那人可是大有講究的天命之人」,厭惡之感騰然而起︰「這樣無端闖來,爾可曾想過或是有命來而無命回?」

「耀王殿下賢名在外,小子雖之前不曾有幸得見,也是多有耳聞。此番我願送大姐姐北上,實則有大半是為了仰慕殿下……」

「油嘴滑舌,奸佞之相!」劉赫厲聲打斷了九郎的諾諾之言︰「莫以為給孤冠個賢名,孤就不會殺你!」

「小子並不值得殿來殺。殺了小子事小,玷污了殿下賢名事大!」畢竟事涉生死,九郎聲氣高了幾分,然這哆嗦的聲調卻更顯露了他此刻心中的懼意。

「你仿冒孤之筆跡,此乃第一該殺,無視耀王府律,越牆私闖,此乃第二該殺。孤殺你殺得堂堂正正,哪里污得了什麼賢名?」

宇文九郎听劉赫提起那仿信之事,一身冷汗淋灕而下,終究是投機取巧成事不足敗事余吧?!如今可要怎麼圓過去?

「那個,那個並不是小子寫的。原是府里先生看著殿下字好拿來臨摹,小子見了喜歡才是收存起來。原來也並不會拿出來,在府門口實在是急了,才……」

「喲!這回貧道倒是看錯人了!原想著必是敢作敢當的,不料竟是不敢認還要亂攀咬的!嘖!嘖!嘖!不成不成,這樣的膽色可是不成!」

許久不曾聒噪的道士忽的閃到劉赫邊上,一派惋惜痛恨躍然于表︰「殿下,宰了罷!這等貨色不堪一用!不值留著!」

九郎原來听得他第一句話,便是疑心這神神叨叨的道士原是在相幫自己。他話里話外,是不是正在暗示了自己賴不如認?言假不如吐真?可待他那句「宰了罷」出口,九郎再是無暇去辨什麼,嚇得又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殿下恕罪!小子不該賴!小子膽子小又是沒見識,一下怕了便渾說混賴。」」確是小子臨的殿下筆跡。父親並無將殿任何信物給了我們。我們三個本也是無用之人,無物傍身。小子原想的是到了北地萬一遇上了什麼,情急之時可拿來一用,這才做了這大不該的事。小子一不該冒,二不該賴!殿下若要責罰,小子一力承擔便是!」

九郎說完就是五體投地,一拜而下,那兩人看著他瑟瑟而抖的脊背,一般臉色,兩樣心腸。

劉赫眯了眯眼,轉向東方︰「道長可要過去給你家九郎行個大禮?」

「殿下又渾說什麼?貧道不是喊殿下宰了他麼?若貧道真是他家的,這豈不是弒主?弒主之罪貧道了不敢當!殿下喝多了便是五谷不辨,端的氣人!」

劉赫冷哼一聲,「道長這般相幫于他,可是為所謂天命?而孤看此等爾爾之人,又哪里配有天命?螻蟻之類罷了!」。

九郎悔!如今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若是劉赫問了,自己如實說了,說不定此時已是另一番光景。可而今他問了,自己卻是賴了……在他眼里自己已是個貪生怕死、毫無擔當之徒。一局好棋,倒讓自己下了個稀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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