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莫輕嘆

作者︰昭昭之未央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莫念尚自把玩著茶盞,並不覺得他的「殿下姑父」周身泛起了冷意。

初柳、綠喬于這茶盞始末典故一清二楚,盛為曾不止一次听見劉赫把這物件當成「笑談」,而今盛馥若要送出這個去……哪怕齊恪不知內情,只怕也是要多想一層。

「這是我要送去給凌旋的。」盛馥原本打算看個時機先與他說了此事,不料莫念這一好奇,倒是顯得自己有些心虧︰「這于我們,原也是平常之物。送了她去,一來稀罕貴重,可予她傍身,二來,也是帶一個信。」

「信?」齊恪俊顏有些蕭瑟︰「梅素說來與孤一听。」

「當日有人見此杯時,我曾是說過,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他要再見到了,也是該省得,而今唯有一個利字才是該念的,若還要生些旁枝末節出來,這利便也是不可圖了!」

這「信」,听似有理,實則牽強。見齊恪听罷兀自凝眸不動,盛馥便是知他心中猜想並未被方才自己那一番話而開解了去,突然便有些莫名的惶然……

雖劉赫不及說破就已是錯過,雖如今他已是北歸又要新娶,雖齊恪一直只道不疑,雖而今自己與齊恪婚期將近……然這其間還是有太多的微妙,卻是「非親臨,不可知」。

于盛馥,劉赫或是一顆心頭痣,而于齊恪,他卻定是一根心頭刺!盛馥看似不瞞不藏,明晃晃地把話說在了這里,然她確未與齊恪托出的另一個「信」,或者才是真意……

「那杯子不好。我突然不愛了,扔了。」

「扔了?那日我見你可是喜歡得緊,捧在手中一刻不肯放。如何就不愛了,扔了?」

「因是那日我見你始終在打量這個杯子,定是看上了。我喜歡的物件,不喜被人覬覦。被人覬覦了,就像被污糟了一般。既是污糟了,那便扔了。」……

是的罷!原就是該扔之物!都扔了罷!你再是不肯又能奈何?我自安好,也望你無憂!

「梅素怎知劉赫會讀懂這信?萬一會錯了意,豈不是又徒增了他們煩憂?」齊恪有些陰沉起來。當初盛馥為圖有趣,突發奇想便是打了這雙茶盞。先不論工匠為此耗費了多少心思,光是這花樣就是齊恪親自描成。如今,只為傳遞一個定是會被誤解的「信」,便是這般輕易送了出去,等同是——丟棄了?

「梅素可還記得,這花樣原是孤所描?」

「當然是記得。我記得,凌旋也是記得。且凌旋也知我愛梅究竟是何道理,難道就不會說與人听?她不說,是虧己,說了,才是為己。她一心奔著前程而去,又豈會虧己?!」

「且此次的禮單上,殿下在前,我隨之後,可還有什麼能會錯了意的?」

齊恪听見盛馥是要按「夫妻」之名送禮過去,眉頭略松,然心里之惴惴,仍是不減分毫,臉上雖是映起一絲笑意,卻遠不如往日酣甜。

「爾永!莫要亂疑!」盛馥也不管莫念還坐在齊恪膝上,握住了齊恪有些冰涼的手掌。

「孤並不曾疑你!」齊恪反握住了盛馥之手,展顏一笑,終是帶了些暖意。

「方才還說教二郎,你們如今這般倒是不顧忌莫念在此了?」盛為模了模鼻子,這場暗自涌動的風暴,應是過去了罷!

「既如此,孤這里著人送去,以恪王府之名送去!」齊恪忽道。

盛馥微微一愣,「不好」兩字剛要出口,但看見齊恪眼中那抹深藏的痛惜,倏得改了口︰「好,原本都是一樣。」

齊恪這才算是卸下了一身寒霜,招呼莫念放好了茶盞,道是趕緊吃飽,一會兒該是開課了。

莫念戀戀不舍地放下手中之物,直至匣子關上,還是直勾勾地盯著不放,連綠喬喂他吃粥,都是湯匙到了嘴邊才肯張口。

「祖宗哥兒,倒是好生吃飯呢!好不易地告了老祖親說為讀書方便,不去她園子里早膳。哥兒要是吃瘦了,老祖親定是要把哥兒一日三餐都移過去,哥兒可是喜歡?」

「讓他自己吃!原都說了不用喂,不願吃就餓著罷!」盛馥這會兒又似是忘記了這小兒郎見她就怕,也不再懊惱佷兒與她不親,十足地管教起莫念來。

莫念趕緊收了眼神,又是從綠喬手里接過了粥碗︰「勞煩綠喬姐姐,莫念自己吃。」

齊恪、盛為于此並不會幫著莫念。原本這小兒郎初來時,並沒有讓人喂著吃飯這一說,待在老祖親那里吃了幾日早膳之後,便是被慣出了毛病。綠喬、初柳本就是疼愛他到異常,這喂一口飯的事兒,又算得什麼?幾月下來,便是輕易自己不吃飯,吃飯必要人催著、喂著。

盛馥頗是瞧不得這些。想他們三個自小,老祖親也沒有這般寵著叼著,反是樣樣件件要講規矩禮儀,若是違了,輕則訓斥一頓,重了要請家法,而今到了重孫輩,便全是丟了?

齊恪也是同想。他幼時身為皇子,雖是三班六套的人伺候著,然父皇母後扔是管教甚嚴,一言一行,一立一坐,端水吃飯,哪一樣不是自己規規矩矩地做著?!因此再是疼愛莫念,也不願他長成個只知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嬌嬌郎。若盛馥為這些爾爾訓他,齊恪從不偏幫。

莫念小心地抬抬眸,看看這三個長輩,一口一口吃盡了自己碗里的粥。待眾人都是用完了早膳,又是漱口擦拭之後,他才說︰「莫念錯了!以後再不會了。莫念是覺得那杯子實在好看,一時舍不下不看……」

「這有何難?讓你殿下姑父再給你描一個花樣,照著再做一對便是!」盛馥難得柔聲。倒不是為了怕嚇著莫念,而是要安撫下齊恪的失落之心。

莫念看向齊恪,眼中滿是期待,齊恪笑笑︰「這梅本是專為你而描,如今換了你要,孤另尋個可配你的如何?」

莫念猛搖頭︰「就是要這梅的。名里有梅,殿下姑父生在梅月,莫念也知道喜梅本就是為了殿下姑父,莫念也喜殿下姑父,因此也要這樣的,一樣的。」

朗朗童聲將齊恪陰霾一掃而光!這五歲孩童都是知道盛馥為何愛梅,還恐他人不知?!且這知與不知都是變不了盛馥之愛,這憂又何來?作甚又要自擾?

齊恪笑吟吟地拍拍莫念︰「好,那便也是一樣的。」

「二郎跟你們要些什麼,都是跟剜肉一樣痛。這小兒郎如今一開口便是這樣的物件,你們倒是不用一絲猶豫,可見二郎如今是不受疼的那個。」盛為揪住了盛馥袖子,拿在手里各種搓揉,恨不得立即扯破了才好。

往常他若這樣,盛馥早就是劈頭蓋臉一頓罵去或者還另賞幾個板栗巴掌。而今,盛馥卻是知道他只為開解齊恪才扮成了這般無賴之樣,當即哼笑著抽出了袖子,又道︰「莫裝得有多麼可憐,你又何曾開口要過這個物件?若要的,自去求該求之人,與我哭鬧半分無用!」

「不給他!」齊恪接得不帶一絲縫隙。

「齊爾永!氣煞二郎誒!」盛馥當真有些氣哼哼,我原是為你賣丑,你倒是跟著你那瘋婆小氣!

「孤說,這梅花的不能給你!你當是另有花語,自己去描來便是!」

「哼哼哼……」盛為這才是舒了心,原就說麼,齊爾永不該如此小氣,至于要個什麼花樣,自然要去問過酈心……

「梅素,你另外預備下的,並了卉繁與酈心的一同送去。只此件,孤著府里的送去!」齊恪忽又指著那匣子說道。

「原不是都說過了的,為何又要說?殿下是怕我忘記了?」

「不然!其余的你送予宇文,而這件,孤要送予劉赫!」

「好!」這回盛馥並不曾有片刻遲疑,應得甚是爽快。忽又想起了什麼︰「爾永,還有一件也同這個一起罷!我怎麼險些又是渾忘了!」

「初柳,你去房里……」盛馥說到一半卻又打住,自己直往內室而去︰「怕你是尋不著,我還是自己去罷。」。

「女郎倒是有什麼自己能尋得著,偏奴卻尋不著的?!」初柳急忙忙地跟了進去,終還是瞥見了齊恪那雙復又陰郁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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