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一、雲鬢峨

作者︰昭昭之未央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這條圍裳最終還是繡成了!

當盛馥見著李姥捧上的孔雀綠金絲繡圍裳,眼楮也是亮了一亮。

李姥說,奴們粗陋,只有這女工尚能入眼,女郎原是該用更好些的,如今倒是委屈了。

盛馥知道李姥所說「更好些」的意思是這圍裳之上無珠釘、無寶瓖,不甚華貴。然著眼這金梅銀桂,朵朵粒粒都是栩栩如生,彷佛是才開的花兒,正含著朝露待人去摘。

盛馥于這號稱「蜀中之寶」的繡法自然不生,平日自是沒有少穿少用;盛府也多的是于蜀繡技法熟稔的工匠,論起來也都是頂挑的了。然如今李姥這條圍裳,卻是稀罕在「活」上。這等的本事,可是學不來的,只有那執繡針之人的心思、神思都到了才是可以。

轉瞬一個念頭在盛馥心中打旋,又想並不急于一時,便只是道她喜歡得很,並無有委屈的說法,再是一聲「勞煩」,把李姥高興地走路都似在飄。

盛馥的傷雖未曾大好,但這不耐的性子卻是催著她于生辰之前就已不肯再好生躺著,一天中倒是有大半日站著、坐著。有幾次甚至欲往流離院去,卻被齊恪硬是攔下,道︰你傷勢未愈卻四處走動,若要傳到老祖親耳中,她便又要生孤的氣。盛馥悻悻然只能作罷,實在氣悶了便在苾馥軒內亂走胡逛。

原來老祖親從來不喜齊恪,自他幼時便是如此。要問為何,大約只是為了怕孫女兒委屈。于老祖親來看,嫁一個王爺,不如嫁一個尋常些的,少是非,少受氣。他們倆自幼訂親,一處長大,齊恪就算對盛馥是處處縱容忍讓,還是改不了老祖親的心念。直至末楊事發,老祖親反倒是落定了心︰終是出事了!不必再等了!

故而彼時人人都為他倆惋惜之時,唯有老祖親暗自稱幸。待等劉赫出現,兩相一比,老祖親反而更喜劉赫多些。可天意弄人,此兩人竟是和好勝初,而劉赫,居然是個北朝王爺!老祖親有一回跟寶明阿尚惆道︰這梅素啊,看來是逃不過要嫁皇家的命!然此命並非好命!我們家原也不該稀罕!寶明阿尚灑然一笑,道︰祖親不必庸人自擾。這梅素跟恪王,本就是天定的緣分,旁人是擾不斷,奪不去的。只是兩人坎坷也是天定,吃苦也是免不掉的……

可不就是吃苦!一回子放火!一回子刺簪!一回子血淌了一路!一回子中箭!老祖親听了寶明阿尚這話,未曾得了半分寬慰,這心反而更是放不下!然這些日子冷眼看著,齊恪自己雖也是有傷在身,但于盛馥是事事親為,對莫念又是精心盡力,沒有擺起一絲半毫王爺的架子,老祖親也就免不得回想自己對齊恪是否過苛了……

到盛馥生辰那日,齊恪賞賜了盛家園子闔府的奴僕,連方娘子、玉弦都是不曾漏缺。又去太湖樓等一眾食肆定了各家的拿手菜式,一並賞了他們,道是︰同宴。

然盛馥既不能「走動」,這生辰宴自然也就只能設于苾馥軒中。廳里氣悶,水榭已嫌夜涼,齊恪道只有畫舫可用。當夜去請了老祖親過來,又是去接了垂伯。一家子老老少少坐了滿桌,望月賞花,雅致和融。

本來一個生辰宴也是無甚稀奇,可今年多了莫念,憑的就往人心里添了幾分生機。垂伯初見莫念,也是喜歡。送他一張小弓,道是要教他騎馬涉獵。莫念听了猛點頭說好好好!又道謝家姐姐也曾是說過要教他騎馬……盛為想去捂他的嘴,已是不及。然!老祖親跟垂伯像是全然未曾听見,無有一絲異常,倒是盛馥跟齊恪倆個,一臉後怕!

八月十二月未全圓,可那夜的月卻是分外的明。柔霧般的月色托著陣陣馨香寸寸侵襲著四肢百骸,老祖親的心也隨之解開了幾分。難得的,她夸贊齊恪于盛馥生辰「布置得頗好!很是用心」!要知道老祖親向來只是對齊恪客氣,夸贊之言是少之又少。此言一出,在座之人除了莫念均是有些意外,齊恪更是有些不敢信!眼見眾人都忙著錯愕不說話,莫念一看冷清了,就問齊恪備了什麼給他當生辰禮。

其實這是一樁難事!盛家要什麼沒有?齊恪又是什麼拿不出?然再是貴重、稀罕的東西,到了他們眼里,也就只是尋常。往年齊恪常常是挖空了心思去尋了什麼珠寶首飾、錦緞繡品、只求獨一份兒才是能表心意。然今年他自來雲城就一直在盛家住著,也不見他差了誰去辦這差事,這禮物是何倒是成謎了!

莫念問完了就捂著嘴「吃吃」地笑,眾人一看就知道,這小子怕已是知道了謎底。果然,待齊恪取出一副紙絹畫軸,他就在邊上喊著︰殿下姑父這些日子可是日日在畫呢!

盛馥向來于字畫淡然,不像齊恪、盛為般痴迷于此。但听得是齊恪自己畫的,也是好奇他究竟是給自己畫了什麼?梅林?或者木樨?

畫卷展開,盛馥的目光便停住不動了!盛為忍不住竄過去,一看之下也是「嘖」了一聲,只說「齊爾永于字畫果然是我朝第一人,二郎服氣!甘拜下風」!

老祖親也是起了意要看看齊恪究竟畫的是什麼,盛馥著初柳、綠喬將畫卷展開了,眾人終是將這畫看了個完全!

原來這畫中,只得兩人立于木樨林中,郎君手執一枝紅梅正在給女郎簪花,女郎則是笑意盈盈地注視郎君。兩人眼神交匯,情深款款,蜜意橫流。

畫原是靜物,若觀畫之人無有例外都是把這靜物看成了活的,那便是作畫之人技高情深,筆筆傳神之功了!

綠喬一眼就看出畫中那兩人原就是女郎跟殿下,當即便說太像了,竟然是真人一般!殿下厲害!盛為橫蔑了她一眼道︰此畫當是該做六法備賅萬象不失之評,什麼太像了,真人一般,太俗太俗!綠喬果然是不愛讀書卻獨愛露怯之人,嘖嘖嘖……

綠喬又怎肯遂了盛為的心意讓他奚落,自然想要反唇相譏,然老祖親在此,就不能跟平日那般口無遮攔,這一下「二郎!」、一下「奴!」了半日也未說出一句整話,倒把自己的俏臉憋了個通紅。莫念見了又問綠喬可是熱了,渴了,綠喬便是更氣了,跺著腳只恨有口難言……

哄笑聲中,齊恪看向盛馥,但見她只一心盯著畫卷,滿臉得色,滿眼歡喜。這般的神情倒是從未在往年見過,齊恪由此便知此份生辰禮是合了她的心意,更是悟了」用心用情「才最是貴重難得,才能為她珍愛。

宴席過半之時,僕從來報說寒公子府上送來了一個匣子,道是寒公子北回之前特意交代要在今日送來這里交予女郎。

不用猜!不用想!人人皆知此乃劉赫要送與盛馥的生辰之禮,齊恪不語,盛為有些感慨,盛馥不驚不變,道讓來人帶回去罷。只說謝謝寒公子,然我不受此禮。

僕人回道來人原是放下就走了,如今要麼是送回去才得。盛馥也就作罷,讓初柳先收起來,說隔日讓方娘子交回給了李先生就是。

待宴散人走,苾馥軒內只剩齊恪、盛馥之時。齊恪終是忍不住詢問盛馥︰你就不想打開一看,匣終究竟是為何物?此一問換來的,是盛馥狠狠一把擰在他的胳臂,道︰殿下要看就自去看。里面任是什麼也與我無關!

鬧了一會兒,盛馥又讓初柳綠喬將那畫卷掛于苾馥軒廳堂之中,兩人相偎著站在那里看畫,當真就如畫中之人躍卷而出……

「梅素!」

「嗯?」

「孤每日幫你簪花可好?」

「你明知道我平日里不戴這些個,還要來簪?」

「那孤幫你畫眉?」

「你若是畫壞了、畫丑了又該如何?太過煩了,也是不好!」

「那孤做什麼才好?」

「你日日陪著我便好!」。

「孤自然是日日陪著你,一日不離……」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