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鏡未磨

作者︰昭昭之未央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齊恪半坐于繡床之上,看起來有些氣急敗壞。綠喬站在一邊,眼觀鼻,鼻觀心,心觀腳尖,一點也沒有想去看他的意思。

齊恪昏睡了一天一夜。方才神智惺忪之間依稀听得有人喚他。只是渾身沉墜如鐵,齊恪想答,卻是提不起半分力氣。

待到听得綠喬說︰「要不?扇殿下幾下?奴听得說昏睡不醒之人,有時扇幾下就醒了!」

齊恪大驚,騰然睜開雙眼。綠喬嚇了一跳,輕呼一聲跳開,旋即又是嗤笑不已︰「女郎你看,殿下可不就給嚇醒了。」

齊恪仿佛記得梅素該是就在身邊。伸手一模,卻是沒有!心中一慌,強自撐起。卻只見盛馥正靠于對面軟榻之上,看著他笑。

「梅素你!」齊恪正想責問盛馥為何不好生養傷,卻不想一陣劇痛撕扯著胸口,轉眼便說不出話來!

「殿下輕省些吧!如今你們兩個都是那半廢的,切不要輕舉妄動!」綠喬一個飛眼扔過,便轉身出去喊那阿良阿正過來伺候。

「殿下要是還不醒,女郎就要急死了!」初柳笑著就著熱水絞了一把棉帛,遞予齊恪。

「你已是睡了一天一夜還多。我是怕你再不醒,要餓壞渴壞了,因此才讓她們弄醒你!」盛馥臉色雖是不好,眼楮卻是有神。齊恪見她如此,又想起前日只當是要生死兩茫茫,感觸一動,眼眶發熱。

「孤無事。你卻為何不好生躺著,非要起來?唐太醫可來看過了?」齊恪邊用熱棉帛敷著眼眶,一邊問道。

「躺著太過氣悶了!。我這樣斜著也是一樣。」盛馥再是一笑,忽得又嫌棄起來︰「你快起來去梳洗,我好讓她們換了這床褥,都臭了。」……

待到齊恪梳洗好了再回到盛馥繡房,卻見她已是差了人把那軟榻抬到了庭院角亭之中。

「你過來吃點東西罷。」盛馥見齊恪又是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就想岔開他的神思︰「躺了這麼久,定是餓了。」

「梅素,你傷得不輕,為何不不肯安生些?非要逞強?」

「我自然知道是傷得不輕,也是痛得厲害。但要我躺上三個月,比這痛了要更難熬些!」盛馥笑著,示意初柳給齊恪把粥盛好︰「恪王殿下,莫生氣。自己也有傷呢。」

齊恪莫名覺得,自從醒來,這盛馥便似換了一人,不是之前的那個,也不是從前的那個。莫不是唐太醫那麻沸散,用出事了?

「初柳,把那糖醋藕丁給殿下布些。他向來喜歡。」正想著,又听見盛馥吩咐初柳。

齊恪慌了,盯著盛馥仔細打量了良久,伸手小心地握起了盛馥左手︰「梅素可有不適?要不要讓唐太醫再來看看?」

綠喬打了個寒顫,撇了下嘴角︰「殿下也覺得女郎是麻沸散用出事了?奴也是這般覺得。」

盛馥瞪了綠喬一眼︰「你家女郎差一丁點兒就再不著你們了,劫後余生,我就不能尤其高興些?」

「你不用擔心于我。我很好。」盛馥轉向齊恪,鄭重說道︰「我們都要好生養著。如此,年前才能趕回京去……」

「自我及笄我們訂下婚事至今,也是四年有余。如今,我倒是不想再拖了。」

齊恪好似被一塊大石砸中,整個人飄忽暈眩,卻是喜不自勝,想過去抱一下盛馥,忽得想起她有傷在身,想整臂高呼,剛一動,卻是一陣猛痛直戳胸前。

「不可!梅素!」齊恪此話一出,不光盛馥變了臉色,就連初柳、綠喬也是柳眉倒豎,杏眼圓睜!

「咳!都是想到哪里去了!孤是說,新府邸怕是三月不得完工,故此不可!」

「孤自然要把新王府布置妥貼了才能迎娶梅素不是?!」

「哼!殿下日後說話可不要大喘氣。女郎身子不好!且莫讓她煩惱。」綠喬可不管什麼恪王、什麼殿下,惹了女郎不爽利了,就是不成!

「殿下也太心急了些!」初柳拍拍胸口,剛才听見齊恪一聲不好出口,這心突突的就要跳將出來︰「就算殿下與女郎年前能回京去。也是斷辦不了婚事的。」

「第一樁事,便是婚期。這需陛下與大家郎主商議,定要不少時日。第二樁,女郎嫁妝雖是幾年前就備下了,可如今還是少不得要再添些。再有就是那些首飾、頭面、禮服,打起來、做起來都是要花費時日的。按奴看,最快的,也是得要明年三月,殿下才能娶了我們女郎過門。故以上不必擔心來不及起宅子呢!」

初柳一口氣說完,想著女郎終是要出嫁了,也是高興,臉上紅撲撲的。

「初柳說得有理,想得比孤周全。」齊恪樂得好似飄在雲端,傷也似好了幾分。此時忽的月復中「咕咕」二聲,齊恪方覺實在是餓得厲害,順手端起粥碗便吃,一口急了,卻又是嗆到了。于是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阿彌陀佛。」忽听得有人唱喏︰「我佛慈悲,貧道听聞殿下與女郎已然無恙,甚是寬慰。也不妄貧道在佛堂念了這麼久的經!」

「阿彌陀佛。寶明阿上。」齊恪站起雙手合十。盛馥不能動彈,但也還是單手做了個合十禮,初柳、綠喬也紛紛見禮。

「梅素,貧道倒是未曾想到,你居然是個能挨苦的,這才第三日,便滿院子跑了!再給你幾日,怕是要滿雲城跑了!」寶明阿上也不見外,大刺刺坐下︰「苾馥軒向來比祥雲堂吃得好些,快去弄些來給貧道打打牙祭。」

初柳听了,也不等齊恪盛馥吩咐,便笑著徑自去了。

「虧得你老祖親都快哭瞎了眼。你們倆卻在這里郎情妾意。真真的不孝!」寶明阿上接過綠喬遞過來的筷子,一盤糖醋藕丁轉眼不見!

盛馥輕哼一聲,轉過頭去不理。齊恪卻是臉上掛不住了︰「阿上說的是。孤一會便去祥雲堂給老祖親請安。」

「貧道勸殿下如今還是莫去的好。老祖親見了你,卻不見梅素,更是要徒生煩惱。」寶明阿上說著說著,一盤鹵毛豆也是光了盤,見了底。

眼見清水麻油豆腐也快不保,盛馥調侃︰「寶明阿上,難為你邊說這麼多話,邊還祭著你那五髒廟,倒是一點都沒耽誤。」

寶明阿上吃光了最後一塊豆腐︰「梅素施主,都道是舍身參佛、禮佛、修佛,貧道已是不嫌你一向摳唆,如今吃你幾樣小菜還這般喋喋不休!阿彌陀佛!」

盛馥掃了一眼寶明阿上︰「阿上可是覺得我如今是沒有力氣跟你動手,撕不了你那寶貝袈裟、百衲衣了?」

寶明阿上一听,胖身子立馬跳開三丈遠︰「阿彌陀佛。梅素施主,雖是我佛慈悲,但有些事斷不可一而再,再而三犯了又犯!」

齊恪頃刻湊近,正色道︰「寶明阿上,不必憂慮。梅素撕了多少,孤賠你就是。」說罷走過去,佯裝著就去扯那袈裟!

齊恪捂著胸口步步緊逼,可憐寶明阿上體格碩大,抖著一身肥肉,一邊念著「阿彌陀佛」,一邊四處躲避。

初柳跟綠喬先是忍著,不好笑出來。如今這樣,便是再也忍不住,捧月復而笑。

盛馥笑一下,傷口抽痛一下。實在忍不得那痛了,連聲喊住齊恪︰「爾永。別鬧阿上了,我不能再笑了。誒喲!」

寶明阿上「哼」了一聲︰「貧道這廂被恪王殿下追著,動彈得厲害,月復中如今又是空空如也。今日若是化不到好齋飯,貧道便是不走了!」

「好好好!必是讓阿上吃好了!」初柳邊擦著笑出來的眼淚,邊去攙扶寶明。

「從小鬧到大,如今都要嫁人了,還是這樣!不僅自己這樣,還連帶著自己的郎君一樣胡鬧……」寶明阿上邊坐落,邊還嘟囔著不停。

「我確是要嫁人了!阿上可有什麼寶物相贈?」盛馥俏皮一笑,眼楮盯著寶明身上袈裟上的顆顆珠寶。

「貧道一向窮困潦倒。」寶明將袈裟收收攏,一臉苦楚︰「身無長物!你們若要,也該去問貧道那寶竺師兄要!」

「只是啊!」寶明突然收了嬉皮笑臉,語氣一轉︰「貧道有兩句話,定要送與恪王殿下與梅素,不知是否當得?」

齊恪立即肅顏,雙手合十一禮︰「阿上請講。孤定會銘記于心!」

寶明阿上慈眉善目之間梵音流動︰「恪王殿下!貧道贈你一語,將來遇劫之時,定要包羞忍恥,耐霜熬寒,方能撥雲見日、逢凶化吉。」

「梅素啊!他日遭遇大事,定要深思熟慮、按跡循蹤,切不可逞血氣之勇,定要看清那竄端匿跡之相,才能終有那愉快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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