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日自晴

作者︰昭昭之未央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祥雲堂,老祖親看似悠閑地望著門外那簇簇綠茵,手中的白玉佛珠卻是盤得比往日更快了些。

「阿孟,殿下今天還是未醒?」

「奴才著人去問了,說是未醒呢。」孟姥邊給燻香爐換著香,邊回著老祖親。

「這都第九日了,府醫、郎中連帶那別莊的御醫都瞧了無數遍了,說是不妨事,可為何就是不醒?」

「這整日躺在梅素繡床之上,也是不妥啊!」老祖親直嘆氣。這孫女兒,定是今年沒有好好去拜過菩薩,才走了這一路的厄運。

「老奴多嘴,這殿下在女郎院子里,別人倒也說不著什麼去。一來那是受了傷又淋雨得了急癥,二來,他們倆名份在那里呢。不妨事。」

「唉……老身有時想想,他倆要能破鏡重圓,也是好的。轉念又想,這兩人一處,又太能鬧事,終是不和美。如今,還有那寒公子,雖說出身門第不如殿下,但在我們家,家世本就不是什麼要緊的事,看他人品持重,倒也配得素梅。可如今這光景,真真是亂了啊!」……

苾馥軒,齊恪已不知是第幾遍數著繡床頂賬上梅花珞子了。

那日昏厥之前,齊恪只覺得萬念俱灰,生死已是無謂。誰料一夢還轉,就看到盛馥正支著頭在床邊瞌睡。當即心中狂喜,一聲「梅素」沒到嘴邊,已是生生咽了回去。

原是齊恪猛然會意,定是盛馥見他傷重落魄,才勾起了往日情愫,起了疼惜之心。一旦要是好了,以盛馥的性子,便會立即趕了他去。

于是這五日來,齊恪只在沒人或者只有自家小廝伺候時,才敢睜眼,挪動。其余便是一概裝暈,任一干人灌藥、號脈,喂湯羹。很是難熬。

但五日靜躺,齊恪也是終有時機細細梳理了一遍自己那纏繞盤恆之心。

「終是觸到了這根寧死也不願盛馥絕情的心弦啊!要說末楊私逃,挫敗的是孤的孤高,那梅素的絕情,便是孤的催命鴆毒!只是緣何一定要在種種不堪之後,孤才識得本心?!」

齊恪尚在神思紛擾之際,听得有人走近,急忙閉了眼楮,仍是裝得跟平日一樣昏睡不醒。

主僕二人走近,初柳放下東西便出去了。盛馥卻是坐下,絞干浸了冰水的棉帛,細細地給齊恪擦臉。養了這幾日,齊恪的臉色已是好了許多,臉頰見了些許紅潤,胡渣也已盡去了。漆發鋪呈,襯著冠玉之面,若不是有那起伏呼吸,當真就是一座玉雕一般。

盛馥又絞了一把棉帛,繼續給他擦手。拉起廣袖,看到那包裹著的傷臂,心中糾結,嘆了口氣︰「早知如此,你又何必當初?」

「你這般日日賴在我這里,又有何用?」

「我終是揭不過這一章啊,爾永。」

「梅素,都是孤錯了。孤再不會負你!」

盛馥笑笑,這樣的夢囈,這九日里不知听了有多少回了,便如往常一樣順口調侃︰「那你以死謝罪罷。」

「孤那日確是想以死謝罪。」

盛馥頓時變貌失色,猛抬頭,對上了一雙星目。剛想把那人之手甩開,便被一把擁住了。

「梅素,你要打、要罰、要罵,怎樣都好,只求你原諒了孤這一回。孤是一時鬼迷了心竅,才犯了糊涂。那日聞著那木犀香,我便以為她是你。」

盛馥被抱在懷中,聞著曾是貪戀的味道,鼻子一酸,瞬間,心就柔軟了幾分。可騰得,听到齊恪提起那事,心又像是被一把捏住,悶疼。抬起手,就想去推齊恪。

齊恪反而抱得更緊︰「梅素,你就听孤誠心悔過一回可好?過了今日,我們便再也不提了。」

「梅素,孤是天下第一糊涂之人,當初受了蒙蔽,只道是離你越遠越好,可原來,你就是孤的命。其實孤已經清醒了幾日了,只是怕你知曉了,便要趕孤走,只好一直裝睡。」

「梅素,孤做下的混事,莫說是你燒了王府,就算是要孤拿命去償,也是應該。」

「要不是皇兄點醒于孤……」

話音剛落,齊恪忽就覺得,盛馥的身體一僵,立即冰冷了起來。

「你說,是陛下點醒了你?」

「那麼你此番到雲城,也是陛下授意了?」

「是否要娶得我回去,你才算是不違皇命?」

齊恪懊惱,終于熬到盛馥心軟,卻是一言之失。又快要打回原形。

「梅素,」齊恪扶起盛馥肩膀,四目對視,一個眼里是冰,一個眸里是火。

「先不忙生孤的氣,听孤好好說,好不好?」

盛馥不耐,想去月兌開齊恪,倏得耳邊又想起綠喬的話︰「從不肯好好听他說話……」

「好罷,你說。」

「梅素,往日里,孤常覺得,孤于梅素,可有可無。孤喜愛的,梅素煩厭,梅素平日里做的,孤又幫不得什麼,時日一久,心中不忿便是越積越多,執念一起,萬劫不復啊!。」

「孤對末楊,確無疼惜,平日里贊賞,也只因是覺著她,償了梅素對孤那點缺失。直到那次,孤把她錯認成你。」

說到此處,齊恪面露懊惱,圈著盛馥的手更緊了緊。

「孤那是也是十分煩躁。又覺愧疚,又怕你知曉,又道孤乃宗室王爺,連納個妾都要受制于你,甚是不平,因此時常避著你。可孤避著你,你居然毫無知覺,即不問,也不在意,孤就越發有了恨意。恨你竟是一點都不在意孤。」

「然末楊,自此更是體貼。不但對孤體貼,哪怕是孤與梅素起了嫌隙,她都是做出一副竭力護主的樣子。還一直與孤道,雖是你許了她通房之名,但你性子難測,以至將來難料。但,無論有否名份,她都願意侍奉孤一輩子,平生所願就是孤跟梅素和美。孤那時,還道她是難得的大忠大義之人!」

「後來梅素遠走雲城。皇兄傳旨讓孤進宮,長談良久。其實起,孤雖還未曾理清心緒,但皇兄一席話,點醒了孤。」

「原來,孤一直在用對梅素的恨來開解自己的錯。孤也從未曾真心愛惜過末楊,只是那時,孤定要讓自己覺得愛她,才能逃過心里對梅素的愧疚跟自責。」

「之後幾日,孤思前想後。從孤錯認她,到被王嫂撞破,原來淨是些心思、設計。孤的不羈,梅素的桀驁,倒是成全了別人的用心。」

「孤到雲城,的確是真心來與梅素修好。若不是孤自己醒悟,知道做下了錯事,梅素覺得皇兄能勸得動孤?孤本就是一閑散王爺,皇兄能有什麼用來要挾于孤?」

「以後無論梅素做什麼,孤都陪著你。梅素不喜的那些,孤是再也不踫了,可好?」

齊恪說完,手指撫上了盛馥臉龐,從臉龐,到絳唇,一點一點,一分一毫,觸著久違的熟知。

隨著齊恪的指尖撫過,盛馥一下珠淚似要奪眶而出,一下卻是心抽得悶痛;一下想要把自己埋進他的胸口,一下又想把他遠遠推開……

「生人作死別,恨恨那可論。梅素,你可要做那生人?」

盛馥听到此句,再想到前幾日齊恪昏昏不醒時自己那種撕心之憂,眼淚再也忍不住,滾滾而下。

「梅素,孤不求你即刻就原諒于孤。只是,別趕孤走,讓孤陪著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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