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便是那啟程之日。劉赫一早就到了盛家園子,辭行話別。想起這一去沒有一、兩月不得回來,劉赫心中起了牽掛。
原不該是這樣的。原該行的,應只是「此借彼勢,獲己之利」之舉而已,當然這利之中,應有婚嫁。但這嫁娶的,應不是人,而是人身後之勢。可自何時開始,竟是開始想著人了?
劉赫去跟老祖親辭了行,一路到了苾馥軒。還未走近,便听到吵嚷之聲。劉赫愕然,大清早的,這是為何?
「盛為,你今日若不說清楚了,我就砸了你的金粉,扔了你的散,燒光你的衣裳!」
「我分明是件件都說清了,那東珠真只是替白兄去尋的。他要來配那簪子,我便一並幫他做了。這又與我何干?」
「那你且告訴我,你那白兄現在何處,尋來對質如何?」
「這個……我自回得雲城,便不知了。你要對質,你自尋他去!」……
這般光景,劉赫進退兩難,只得站在門口假裝咳嗽了幾聲。房內爭吵聲頓歇。隨後走出了氣鼓鼓的盛為跟一臉寒霜的盛馥。
「寒公子,我們這就走罷。再不走,盛馥就要將我活活唬死了。明知道我經不得嚇。」盛為往劉赫身後一站,話雖說得可憐,可眼里盡是挑釁。
盛馥狠狠剜了盛為一眼,轉身就往外走去。
盛家園子門口,一長溜停了二十輛車架。駿馬華車,威儀堂堂。那陣仗,又是引得一眾路人駐足圍觀。
劉赫出得府門,便呆了一呆。自己只帶了十二駕馬車隨行,為何又多了八駕?
「姐姐,這馬車顛簸,我不愛。我那車呢?我仍是坐我的車。」盛為一臉委屈。
「你那牛已然殺了,車也拆了,我著人送去廚房當柴燒了。以後再沒有你那車了!」盛馥今日是半分不給弟弟情面。
正說著,只見初柳、綠喬自那車隊中走來,身後還跟著個矍鑠長者。
長者走近,頷首致意︰「女郎、二郎。「
劉赫打量過去,只見這長者魁梧威猛,威嚴逼人。說他是私軍首領,實在是太屈了這番氣度。這迫人之勢像是個的將帥?或者將帥之位都容不下這種氣度?!
「垂伯,這次就勞煩您了。梅素謝過。」盛馥說完,居然屈膝弓腰行了一個大禮。
劉赫大驚!眼見盛為也是如此,便來不及細想,也行了拜見之禮。
「在下寒赫。見過垂伯。」
垂伯鷹目掃過劉赫,意味不明,半響「嗯」了一聲。便不再言語,轉身往車架那里走去。
劉赫眼光追著垂伯,只見他行至一眾人跟前,交代了幾句便轉身上了車架。再看那一眾人,個個健碩剛強,垂首肅立,雖只有寥寥十幾個人,卻似有那千軍萬馬之威。
「垂伯?垂?難道是那人?這……怎麼可能?」劉赫心中一道驚雷闢下,生生按住了想要即刻詢問盛馥的念頭。
「姐姐,你居然請垂伯同去,可見你還是心疼于我。」盛為一把揪住盛馥廣袖,佯裝哭泣︰「你定是怕我跟衛兄一樣,被那些悍婦嚇死,我是萬萬不能夠死的……我……」
盛馥厭煩地一把扯回袖子,一根染著殷紅蔻丹的手指點上了盛為的腦袋︰「盛為,我來告訴你,你前幾日還曾與我說,你那白兄兩年之前就回了由拳,且你們並無往來。那東珠之事,你可要想好怎麼圓。我等你回來仔細告訴我!」
盛為模著腦門,訕訕然轉頭,難得像是有了心事。
這時一小廝突然竄上,對著盛為跪下就拜︰「二郎,這回您是再甩不了奴才了。奴才伺候二郎,這一年里倒是有十個月在尋二郎。」
「去去去。我一人灑月兌自在,你個木頭杵在跟前,白白葬送了你家二郎風雅!」盛為一臉嫌棄,轉身便走。那小廝倒也不尷尬,想來是早已習慣他家二郎這一貫的做派,轉頭從從容容地向盛馥見禮。
「奴才見過大女郎。」又對著劉赫,也是一禮︰「奴才見過大人。」
「你起來罷。看好你家二郎,切莫再丟了。」盛馥想了想︰「你跟寒公子家阿衛,倒是可以作伴。」
阿衛在邊上早已暗自高興了半晌。自來得雲城,新識的也就是那兩個夜叉,成日里被編排欺壓。如今總算是來了個各處都相仿的,見盛馥如此說,連忙上前招呼了那小廝,兩人一處立交情去了。
初柳見有了空隙,上前回話︰「凡女郎吩咐的,均是妥當備齊了。」說完拿起出一個匣子,交予盛馥,便轉身離開了。
劉赫明白,那是初柳有心讓他跟盛馥說幾句貼己話。心道這丫鬟甚是有心,對主子體貼至極。
「我那八駕馬車,一架是盛為的,四駕歸垂叔他們。另外三駕里,均是些贄敬或者輜重。」
「這匣子,你且收好。奇珍雖好,但這匣內之物,有時或者會比那些奇珍更強些。」
說罷看了劉赫一眼︰「你莫以為那是為了你,那是給盛為備的,他大了,不能一味混賬鬧事,也該結交些個。」
劉赫騰然捉住了盛馥的手,握緊不放︰「梅素……」
盛馥試著抽出手,奈何劉赫捉得太緊,掙扎了幾下,也就由他握著,垂下雙眸,只盯著被牢牢抓住的雙手看。
「那垂伯,梅素可有什麼需交代于孤的?孤是怕輕慢了他。故有此一問。」劉赫小心問道。
「你不必去管垂伯,只記得敬著就好。這一路並不安寧,有他在,我便安心些。」
盛馥說完又覺不妥,補了一句︰「我那也是為了盛為。」
劉赫笑了,難得笑得甚是暢快︰「好,孤知道了,你都是為了盛為。」
說著又用力握了握了盛馥的手,猶豫良久,終是忍不住︰」梅素,那恪王……?「
盛馥抬起頭,眸中寒星探入了劉赫深潭一樣的雙眼︰「我與他,緣已盡。」
「梅素,待孤回來,有些話……」
「等你回來再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