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趁香韉

作者︰昭昭之未央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恪王別莊掌事疾步向廳堂而去。

「殿下,奴才已散出人去尋。末楊小娘子房內業已細細查過,細軟都不見了。」說罷,低下頭,不再多說一個字。

齊恪頹然跌坐︰「當真就是如此,當真就是如此啊……

三月前,齊恪接了皇兄詔令,進宮敘話。

兄倆坐在桂宮花園中,望著院中那成片成片的木犀樹,想起兒時常在此嬉戲打鬧,擾了母後清靜。每每被訓斥後,隔日還是不知收斂,最後免不得要受罰。不是抄書,便是讀書,再不然就是罰跪。

而今,父皇不在了,母後也不在了。諾大的宮殿,空空蕩蕩,少了生氣,也少了暖意。

齊恪深深吸了口氣,彷佛依稀著,還能聞到兒時桂花開時遺下的余香。

「皇兄,今天為何喚臣弟到母後宮中敘話?」

「此處自在。只有在母後宮中,朕與你,才是親兄弟,而非那君臣。」

「今日,朕只想與你閑話家常。」武順帝屏退左右,親手取了一塊梅糖,放于齊恪盤中。

齊恪見那梅糖,愣怔了一會兒,便既明白皇兄今日是想說梅素那事。

「皇兄,若是有關那事,臣弟心意已決。切莫再勸!」

武順帝呵呵一笑︰「今日,朕不與你說那事。只說些民間兄弟般的家常話。」

「爾永,依你之見,你皇嫂待朕如何?朕後宮這些許美人、夫人又待朕如何?」

「皇兄是天子。無論皇嫂或是其他嬪妃,待皇兄自是崇敬恭順!」

「朕有一問。爾永覺得,朕為何至今無後,妄說皇子,連個公主都不曾有?」

「這……」齊恪月復誹︰誰不知你那些嬪妃成日里爭風呷醋,必然是手段用盡。這會兒倒來問孤。你後宮之事,倒叫孤如何作答?

「朕知你心中清明,朝堂眾人也是這般,只是不可說,不得說,不敢說。」

「你皇嫂與朕當年也曾是恩愛不疑,只是後來,朕後宮新人越來越多,你皇嫂對朕從嗔到怒,最後便成了如今這般的光景。恭敬無少反多,但恩愛卻是再沒有了。」

「無愛便是心死,因此無論後宮有多少謀斗,手段,你皇嫂都不想理會,連她自己被算計了,也是無動于衷。」

武順帝長嘆一聲︰「想來朕是不會有一兒半女承歡膝下了。」

「皇兄乃仁君!我朝必定福澤深厚,豈會沒有子嗣延綿?」齊恪心中叫苦不迭,這等事情,孤該如何開解去?今日真真是……

「江山飄搖,若朕年老之時才得個一兒半女,待朕大行之後,這稚子幼女不知會有何等的遭遇變故,如此,還是沒有的好啊。」

一陣春風拂過,帶著暖意,也卷起細塵。武順帝似被迷了眼,伸手揉了揉,長吁出一口氣。

「朕若無後,這天下,以後便是爾永的天下了。」

齊恪聞言震驚,忙不迭跪下︰「皇兄,臣弟雖一向紈褲浮夸,但對皇兄忠心不二,從未有過覬覦過皇位之心。」

「爾永起來!朕並非猜忌你篡位!而是朕大行之後,皇位除你之外,無人可傳!」

「這!」齊恪臉色煞白︰「皇兄,為何今日要這般試探臣弟?天地可昭,臣弟真真從未曾起過篡位之心!」

「唉……」武順帝仰天長嘆︰「帝王之家無誠摯誒!親兄弟、糟糠妻都是如此不敢信朕,得坐江山,卻真成了孤家寡人。」

「爾永起來,朕絕非試探于你。朕早在數年之前,就已作此打算,只是未曾有人知曉罷了。」

「朕斷斷不會將皇位傳于那些個庶弟。如此,只有你了。」

「只是這龍椅,你想坐得安穩,就必要娶了那盛梅馥為妻。」

齊恪心中大起大落,一時怔怔,待听得一定要取盛馥為妻,頓時不甘︰「皇兄,這又是為何?盛家無人入仕,在朝堂之中也無有半點勢力。有的只是那財帛之勢而已,為何臣弟定要娶那悍妒之婦?」

武順帝听罷連連搖頭︰「真乃稚子之言,稚子之言啊!這些年朕放任了你,讓你看不清這時局,才會做下如此荒誕之事!」

「臣弟何曾荒誕?是那盛梅馥帶私兵燒了臣弟王府!她才是荒誕不羈,藐視皇族。論及此,皇兄你為何不曾追究,還不允孤追究?」

「爾永,朕有一箴,你且听仔細了。朕,坐的是這朝堂上的龍椅,而盛家,坐的是那江山的龍椅!」

齊恪不服「皇兄乃真命天子。盛家雖是高門士族,淵源已久,仍只是商賈之流。怎可同論?又怎可凌駕于天子之上?這豈不是謀逆?」

「謀逆?盛家何懼謀逆啊?!盛家之事,待來日,朕會細細說與你知曉。如今頭等要緊,便是你與盛梅馥的婚事!」

齊恪又復跪下︰「臣弟萬死,皇兄恕罪!臣弟定不要娶那悍婦。」

武順帝按捺住飛起一腳的心念,仍是耐心道︰「爾永。你且告訴朕,你一意孤行至此,是因你自覺尋到了一世真情?而如今的盛梅素,是遠及不上那婢女?」

「是!末楊美貌溫順、知人解語,琴棋書畫,女紅烹調,無一不精。不爭、不妒、不悲、不噪。萬般皆好。她只是良人,不能做孤正妻,但孤願與她一世一雙,寧願之後無論妻妾再不娶一人。」

齊恪話未說完,便被武順帝一腳撂翻在地。「你你你!你就是那不稼不穡,不辨菽麥之輩!」

齊恪剛想辨白,又是挨了一腳︰「萬般皆好!?你且告訴我,她這萬般皆好從何而來?琴棋書畫女紅烹調自何處習得?又是何人把她養得跟世家女郎一般?還不是那盛梅素?」

「盛梅素婢女個個相貌不俗,能干玲瓏,若要悍妒,她怎能容得下?又怎會讓那萬般皆好的婢女在你跟前伺候?」

「皇兄明鑒,盛梅素若真有那容人之量,何至會縱火燒了王府,攆出了末楊,還斷了她家一干人的生計?」

「此乃那婢女冒領了通房陪嫁之名,盛梅素懲她叛主背義之罪。該當!」

武順帝索性也席地而坐,伸手拉起了還匍匐在地的齊恪,長嘆一聲。

「你可知?朕的後宮,多的是這等萬般皆好之人啊!朕寵愛誰,誰的身邊就總會有那一個兩個與之親近之人或是婢女,或是姐妹。朕寵愛之人缺什麼德行,她們便能補什麼德行。不爭不悲,是那獨好的解語花。如此,兩相比較之下,齟齬漸起,嫌隙漸深,朕便會嫌棄了舊愛。

「初時,朕就如你這般,只道此等女子最是至情至理。」

「待朕年長,便看清了。此等爾爾,皆似那處心積慮、伺機而動的豺狼。她們的貪念,能化作那繞指柔,化了這百煉剛。」

武順帝撫了撫齊恪的手,嘆道︰「她們這萬般皆好,為的是換得世間萬物,可唯獨不是真情!」

「也只有盛梅馥那等女子,本已有了世間萬物,才會只論真情!」

「朕知曉,你與梅素,也曾是和如琴瑟。爾永,你可仔細思量過,何時何地,又是為何,你的心就栓到了那婢女身上?」

「如今,朕也知你是半分也听不進去。為了江山社稷,也為了你的終身,朕今日便與你一賭如何?」

「第一件,你自今日回去,便冷落了那婢女。」武順帝看到快要暴起的齊恪,搖頭笑道︰「莫急,待朕說完。若她終受不住那冷落,詢問與你,甚至吵鬧,那便是還好。要不問,一貫還是低眉順眼,如此,你已敗一局。」

第二件,你擇日便往那雲城去,帶上那婢女同行。只說,此行定要求得梅素原諒,一同回京完婚。若不得,朕便要褫奪你封號、充沒家產、貶為庶民。若她肯與你同去,而不是寧為庶人,只求相守,那麼,你便又敗一局。」

第三件,待到達雲城。你讓那婢女去跪在那盛府門口。屆時,自有分曉。」

武順帝看著越听越沉寂的齊恪,又是一聲長嘆︰「見兔而顧犬,未為晚也,亡羊而補牢,未為遲也。爾永,切莫誤了自己!

齊恪忽的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沉聲問道︰「皇兄,若你料錯了,該當如何?」

「爾永,若真是朕想聊錯了。之後凡事種種,朕便再不干涉于你,哪怕你娶那丫鬟做了王妃。」……

齊恪戚戚然然,吶吶自語︰「皇兄,其實自孤那日回去,便知這賭局,贏面實在不大,待她與孤一起踏上雲城之路,孤便知道,此局是輸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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