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四下無人，但林孟龍還是下意識地側身，幫她遮擋了一下有可能的視線。
他偏頭小聲問她︰「這是什麼？」
夏清陽展開方才府門外，那大爺塞給她的東西一看——
「請願書。」她頓了頓，飛快將東西折好塞進懷里，「按了數十個血手印的請願書。」
饒是林孟龍，听到這話也腦門一緊︰「請願什麼？」
「不要殺閔將。」
夏清陽拍拍林孟龍的肩膀，示意他里邊好像有人要出來了。
林孟龍馬上立正站好。
幾息之後，兩人果然見到走出門來的任怡。
任怡︰「走吧，邱城主想和刺史大人單獨聊聊，咱們先回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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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上次在洛書城一樣，夏清陽打點好周圍盯梢的小「守衛」們之後，將左丞一家的情況告訴給任怡。
「另外，還有這個，殿下請看。」夏清陽將請願書拿出來，小心地呈給任怡。
這紙很薄，一模就知道不是什麼好紙，很容易破。
但上邊寫的字卻是極好的。夏清陽認為，大概率是出自剛才那位很有文氣的大爺之手。
在請願書上，大爺差不多把剛才他們喊的那些內容，用書面語總結了一下。
最後寫明，是池春城附近三個村子的百姓，一戶出一人，聯名請願輕罰閔將。
其他百姓少有識字者，因此沒有幾個用筆簽下名字的人，大多都是按手印。
任怡看完，合上請願書，略微嘆了口氣。
夏清陽觀察著她的表情，輕聲問︰「殿下，您莫非，已經見過閔將了？」
任怡沒回答，林孟龍接話道︰「上午我們去了大牢。殿下以他父親戰友的身份，勸誡了他許久，想讓他供出其它共犯，說出糧食所在，好減輕罪行，但閔將這小子……唉，就是咬死了不松口。」
夏清陽︰「也就是說，這個‘閔將’，真的就是那名老戰友之子？」
林孟龍點頭。
任怡又展開請願書看了一遍，最後下定決心似的合上請願書︰「此事本就起源于救濟糧沒能按時到位，是朝廷負民眾在先。而閔將又是為了百姓才走到這一步，若讓他真這麼被殺頭了，我們到了九泉之下，都無顏面見老閔。」
「殿下怎麼打算？」夏清陽問。
「要救閔將。」任怡側身，朝夏清陽抱拳一拜，「還望先生助我。若閔將死活不肯說出糧食所在，我想代他填上這部分空缺。」
「殿下請起，容我想想。」夏清陽摩挲著下巴，似乎陷入了思考，一時沒有回答。
林孟龍反倒提出了異議︰「殿下，這樣真的可行嗎。陛下既然派了刺史來討說法，那就肯定得抓個人來扛罪啊。」
任怡︰「我方才在飯桌上試探過了，刺史眼下急的，其實是剩余那部分軍糧的去向。听上去應該是我那皇弟給他下了死限，讓他幾日之內必須將糧食收回來。」
「剩余那部分？已經找到了一部分嗎。」夏清陽听到關鍵詞。
任怡︰「嗯。劫糧之事一出，邱城主就派人挨家挨戶地搜查了。最後在下屬縣鎮的幾個村子里，找到了那些糧食——因為軍糧都有特殊的袋子進行包裝，而有幾家百姓謹慎不夠，就那麼堂而皇之地把袋子擺在了屋里，官兵們一進門就發現了。」
「收回來多少？」
「不多，大約只有五分之一罷。還是靠百姓相互檢舉，才回收了這些。」
「哦對，說到這個，閔將是怎麼被抓住的？沒有一個他的同伙被抓嗎？」夏清陽又問。
林孟龍︰「听說有三個他的同伙，跟他一道被抓了。但那三人在前幾日就已經被斬首了，為的就是威懾閔將，逼他說出剩余糧食的所在。不過要說閔將是怎麼被抓的……」
他也不知道。
任怡忽然道︰「是有一戶百姓把閔將供出去的。說糧食是他帶人搶的，還把他的藏身地指給了官兵。」
林孟龍聞言一怔︰「我都不知道這件事……」
「嗯，因為這是方才在牢里，我與閔將兩人單獨說話時，閔將告訴我的。」任怡欲言又止。
夏清陽有點明白了︰「然後閔將覺得，自己被百姓背叛了？」
任怡頷首。
這下結合多方描述，夏清陽腦海里已經大概有了閔將的形象——十有八九是個很熱血的小伙子。自認為做的是利民的大好事，卻不想鄉親為了在官府面前自保，而把他供了出去，現在大概是非常憤怒又失望的狀態罷。
看任怡的情態，剛才二人在大牢里的談話應該不是很愉快。
「我明白了殿下。這糧我們可以出，但要稍晚一點，可以嗎。」
「你們師兄妹應當也需要討論一下吧。沒事，趕在明日之前即可。」
「知道。」
夏清陽點點頭，向任怡一抱拳後，便以回去找賀明華商議為由，離開了城主府。
請願書她留給了任怡，這東西代表民意，還是留在任怡的手里能發揮更大用處。
現在她打算去老先生告訴她的地點瞧瞧，看見到老先生之後，能不能知道更多關于閔將的事情-
一路打听著越走越偏僻，到了快要出城的位置，夏清陽總算在一處破敗的小巷子外駐足。
路人給她指的位置就在這里，但再往里，就不知道是哪一戶了。
正當夏清陽想著要不要找路邊的大樹問問時，巷子里就探頭出來了一個小孩。
看見她，小孩似乎有些怕，但還是跑來向她確認身份︰「你、你是長公主身邊的人吧？」
夏清陽稍稍俯，盡可能讓語氣溫和一些︰「我是。」
「你終于來了！董爺爺都等你好久了。」
夏清陽在小孩的引領下，七拐八拐跟著他進了巷子深處，終于找到了地方。
只見院子里邊，她在城主府外見到的幾人都在，其中就有那名老爺子。
「大人，您果真來了。啊，我姓董，大人隨意稱呼我就好。」董老爺子自我介紹完，便將夏清陽招呼到屋里坐。
夏清陽四下瞧看，發現無論是這屋子還是院子都很老舊。不過屋里邊打掃得很干淨，可以看出是有人正在住的，而且是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