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與淑玉之間的約定。」見夏清陽面露訝色,任怡解釋道,「我們約好,如果哪天,她能不走樓梯,只通過輕功就攀上這座樓,我就收她為徒。只可惜一直以來,她一次都沒有爬上去過,反倒是每次都被我——」
每次都被她?
夏清陽正想听這最重要的部分,結果安貴妃又做出了貓被踩尾巴的反應,慌忙打斷︰
「哎哎哎好了好了!我爬,我爬就是了!以前的事不要告訴菀音!」
任怡笑了一下︰「看你表現。」
夏清陽抬頭自下而上地張望玉君閣。
作為京城內最高的一棟建築,玉君閣大有破雲之勢,按現代標準來算,差不多有六七層樓那麼高。已經可以說是一座小小的塔樓了。
雖然外牆上有不少可供踩踏的地方,但由于相差的高度過高,所以難度仍然很大。
夏清陽不會輕功,她估量了一下,覺得要是自己來爬,興許得將刀插進牆內當作台階。等她爬到上面的時候,這好好的外牆之上,就得平白多出兩豎溜窟窿來。
「躲開躲開。」安貴妃把扇子丟到思桃懷里,而後在思桃擔憂的目光里,把衣裳的開衫系了起來,準備開爬。
任怡扭頭看著夏清陽︰「你也想試試嗎?」
夏清陽擺手︰「不了不了,我不會輕功。」
「可方才在蛐蛐館里,我看你似乎也會些武藝?」任怡凝視著夏清陽,眼神銳利而清澈,仿佛能完全洞悉眼前的人是否說謊——
對任怡來說,這也是她在軍隊中磨礪出來的本領之一。
不管是生病了還在強撐著訓練的士兵,還是收受了敵軍賄賂準備反叛的小卒,沒有誰能逃得過她的眼楮。
看穿謊言後,不吝嗇施恩,不手軟懲罰,一向是任怡的行事準則。
只可惜,這一次,站在她對面的人是夏清陽。
「三腳貓的功夫罷了,最多教訓一下地痞流氓,踫上長公主這樣的高手,就該露怯了。」夏清陽的笑容毫無破綻,談吐時的氣息和頻率,更是與之前別無二致。
任怡定定看了夏清陽幾秒,最終舒展開眉毛,忽然一伸手攬住了夏清陽的腰︰「那你想不想試試,輕功是什麼感覺?」
嗯?
不等夏清陽回過味來,任怡忽然攬著她飛身而起。
在明珠的驚呼聲中,任怡如同武俠小說中的輕功高手一樣,一躍便跳到樹梢那麼高。饒是帶著夏清陽,她的動作也依然很穩。跳到玉君閣三分之一處後,又幾次借力上跳。
「長、長公主殿下?!」
夏清陽听到耳邊呼呼的風聲,忙雙手環住任怡的肩膀,以免掉下去。
她自認膽子算大的,因此特意睜眼往下看了看——然後她承認,她在這一瞬間有點恐高了。
「喲,挺厲害的嘛,還敢睜眼楮。」任怡說這話時的語氣,就如同軍營里痞里痞氣的老兵油子。
她帶著夏清陽一個完美的轉身落地,扶著夏清陽站穩後,才松開手。
分明剛才還腳踩在地面上,結果幾息之後,就站到了玉君閣的頂樓,夏清陽模著自己撲通撲通的胸口,久違地感受到了刺激和腿軟。
玉君閣的頂樓是一個供人休憩的場所,整層都是按照涼亭的樣式搭建的。
因此除了有個四角攢尖的頂以外,四面就只用柱子作為支撐。風很輕易地就從四面八方灌進來,吹得人發絲亂飛。
可以說,在這種高度搭這樣的「涼亭」,完全是大膽而瘋狂的行為。
當然,對于像任怡這樣對身法自信的人來說,在這個地方休憩就不是危險,而是別樣的瀟灑和浪漫了。
「怎麼樣,想學嗎。」任怡掐腰看她,不知是在說笑,還是真的在等她給個答復,「以後跟著我,給我當幕僚,我教你輕功。」
「謝長公主抬愛。說實話,挺想學的。只是我身為後宮中人,幕僚什麼的……」
任怡定定看了她幾秒,然後才笑︰「我就開個玩笑,別當真。來,找個位置坐下等吧。」
夏清陽回頭仔細看了看這頂樓的陳設。
頂樓差不多有一間堂屋那麼大,桌椅屏風之類的擺設也一應俱全。
之前領官兵去蛐蛐館的那個隨從,此時手里端著茶盤,似乎剛剛倒完熱茶,正準備招待她們這些客人。
「淑玉姐她——」
「不用擔心,她能上來。」任怡月兌下斗篷交給隨從,又將寶劍解了下來,放在茶桌上,「輕功高手的腳步輕重、姿態習慣,與普通人是不同的。稍加觀察就可以通過肉眼分辨出來。自打淑玉入宮為妃後,我也去邊疆戍守了幾年,與淑玉已是許久未見。沒想到在這幾年間,淑玉的身手竟有了這麼好的長進,也不知道她是和誰學的。」
來了來了,第二輪試探來了。
夏清陽已經等這問題等了很久。
畢竟,這位長公主殿下剛才在蛐蛐館,親眼見證了她和安貴妃收拾壯漢的手段,要是沒有疑問那才奇怪。
夏清陽隨長公主在茶桌邊坐下,喝了一口茶後,才道︰「其實,不瞞長公主說,淑玉姐是偶然得見過一位世外高人,受高人點化、傳授武功,這才有了這般高強的武藝。」
「高人?」長公主沒想到自己會被用這麼隨意的借口糊弄,因此有點失笑,「你當我是三歲小孩麼?」
「不敢欺瞞長公主。」
「那你說,那高人何姓何名,師從哪一派,又是如何與身處深宮中的貴妃娘娘相識?」
「這個麼,高人並不許人提及他的名姓,我們也並不知道他是從何而來。只知道他武功極高,且視宮禁若無物,輕而易舉就能避開衛兵的搜查。」
夏清陽一本正經地編撰,「高人進宮並無歹意,只是因為曾偶然間見過淑玉姐出手,認為她是可塑之才,這才不惜冒著危險入宮,將功法傾囊相授。傳完武功也就離開了,我們沒有再見過。」
任怡再三仔細觀察夏清陽的神情和呼吸。
可就像剛才一樣,夏清陽在這些細節上沒有任何破綻。
任怡皺起眉頭。
常識告訴她,這故事絕對是編的,而且編的很爛。
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又打從心底里想要相信夏清陽——就好像喝醉時身體不受自己控制似的,任怡現在就是這樣一種感覺。
感覺理智控制不住信任的萌生。
不對勁。任怡腦海內本能地響起警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