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和葬帝城祖師沿著石板路飛快前行,但這條路就像沒有盡頭一樣,無論他們走了多遠,都沒有任何變化,兩側的金色光芒也依舊沉沉浮浮,兩人漸漸放慢了腳步,僧人走在前面,他左看右望,半晌後輕聲說道,「不太對勁,我們似乎陷入了一個大麻煩,這條路沒有任何變化,恐怕此路有始無終,我們若是一直這樣走下去,說不定神識會被徹底困在此地……」
葬帝城祖師抬起頭,裹得嚴嚴實實的黑色袍子終于露出了一點縫隙,蘇啟迅速沖到他前方,看見袍子里是半張褶皺干癟的臉,淡淡的青色極不自然,還帶著些許金屬的的味道,蘇啟愣了片刻,才恍然驚覺。
這位葬帝城的祖師為了延長壽命,恐怕是將煉尸手段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可這樣一來,他真的還算是一個活人嗎?
怪不得蘇啟在他身上沒有察覺到如僧人那般充沛和蓬勃的生機,最初蘇啟認為這可能是葬帝城祖師的某種秘術,隔絕了外人對他的探查,但現在看來,這其實是因為他已經不能算作一個完整的生靈,而是一半活人,一半煉尸地苟延殘喘著。
他帝路無望,所以才會來這禁路踫踫運氣。
恐怕他自己都沒想活著出去。
葬帝城祖師望了會頭頂,突然伸出一只青灰黯淡的手,他指著頭頂,喝道,「開門!」
金色的光變化起來,上下翻涌,忽凝忽散,片刻後,竟然真的有一扇門緩緩成型,它高大浩瀚,或許是因為金光凝聚而成的緣故,通體熠熠生輝,高大的門柱上雕著奇異的花紋,古老厚重的金色大門上刻著數個奇異的字,但很可惜,蘇啟並不認識。
「竟然成了。」葬帝城祖師似乎對自己的收獲有些驚訝,他遲疑了一會,「雖然在這片空間里神識可以具化萬物,但竟然真的可以喚出一道門來,著實讓人有些吃驚」
「問題是,門通向何處?」僧人轉過頭,「你是如何具化的?」
「我只是想有一扇能離開此地的門。」
「我也試試。」
僧人抬手輕輕一點,但等了許久,金色光芒都沒有任何變化。
他愣了愣,隨後身側忽然有百花盛開,一株菩提樹在腳邊生根發芽,眨眼就郁郁蔥蔥。
僧人皺起了眉頭,「有意思,其它東西都可以具化,唯獨這門不行。」
「看來它是此地的唯一,同時只能出現一個。」葬帝城祖師笑了起來,「這麼說我們沒有選擇,不是嗎?」
「我倒想看看,門後有什麼!」僧人冷哼一聲,伸手一點,那扇雄偉的金門就飛落下來,伴隨著隆隆的聲音,兩扇大門緩緩開啟,門後同樣是一個金色的世界,除了溫潤而不刺目的光外,再也看不見其它任何東西。
兩人沒有猶豫,依次踏入門中,金色的大門在他們身後緩緩關上。
就在金門徹底關閉後,它也突然消失了,蘇啟的面前又重新變得空空蕩蕩,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這段烙印就到此為止了嗎?
蘇啟知道,這應該是那兩位半帝都離開此地的緣故。
蘇啟踟躇半晌,學著葬帝城祖師的模樣,抬手指著頭頂的金色光芒,竭力幻想著那道金門的模樣,神識里不停地重復念叨著‘我要一扇出去的門’。
沒等多久,一扇和剛才一模一樣的門就浮現在空中,只不過更加真實,還帶著一股神秘內斂的氣息,讓人一眼就覺得,這門內藏著某些了不得的東西。
金門緩緩落下,大門逐漸開啟。
蘇啟抱著忐忑不安的心,一步邁了進去。
又是那種極溫暖極舒適的感覺,就像是緊緊抱著一團柔柔的棉花,蘇啟的身體整個都放松下來,他像是在漂浮,又像是在游泳,在一段朦朧朦朧的感覺過後,他的雙腳終于踫到了一片堅實的土地,周圍的金光也迅速退去。
他落入了一片陰暗之中。
周圍並非伸手不見五指,但黯淡的光芒讓他也無法看出一丈遠,他朝著四個方向都走了數步,終于確信自己不是身處一條石路上。
這個地方應該很大,腳下仍然是平坦的石板,或許是個廣場一類的東西。
蘇啟辨不清方向,索性一直朝前走去,指望能踫見一些不一樣的東西,生靈、烙印、建築,什麼都好。
可這里似乎很空曠,蘇啟走了許久,周圍仍然只有平坦的石板。
就在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方向時,前方傳來了一道謹慎的聲音。
「蘇啟?」
是個女子,聲音清冷,帶著點疑惑。
蘇啟很快反應過來,「東方霽月?」
「是我。」
東方霽月從黑暗中走了過來,她有些不安,站在蘇啟面前卻保持著很遠的距離,蘇啟能看出她對自己的身份仍然有些警惕,「你也是從那個金色古路上出來的嗎?」
「嗯,」蘇啟點點頭,「剛剛通過一扇金門過來的。」
「我也剛到這里不久,」東方霽月挑了挑眉,「這麼說,你也見到了葬帝城祖師過去的烙印?里面還有一位人族僧人。」
「你也看到了?」蘇啟一怔,「可我並沒有在那條路上看到你。」
「我也沒有看到你,那里的時間有古怪,雖然我們在那里看似呆了很久,但其實可能只是一剎那的功夫罷了,所以才會前後腳到了此地。」
蘇啟點點頭,他也認可這種說法,但他很快又想起什麼,「你只看到了那一段烙印嗎?」
東方霽月愣了一下,有些奇怪地問道,「當然,你還見到別的了?」
蘇啟搖了搖頭,輕聲道,「沒有,只是有些好奇。」
東方霽月指了指前方,「那邊似乎有些東西,我正要過去看看,一起?」
「當然。」
蘇啟跟在東方霽月的背後,對于那位儒家半帝孔四方的手段有了新的認識,葬帝城祖師和那位僧人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存在,他卻能跨越歲月看到了自己,而且那段烙印,顯然是他刻意留給自己的,東方霽月並未看到。
這是不是說明,孔四方察覺到了此地的一些本質,才能利用那條路上的規則,僅僅將這烙印給自己?
真想知道這位儒家半帝的結局啊。
是生?是死?是成了帝,還是終究沒能打破樊籠?
蘇啟輕嘆一聲,看了一眼東方霽月脖頸上繃起的皮膚,想了想,快快走了兩步,與她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