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匣中三尺劍,為天且示不平人。
劍修之巔,唯有劍仙。
而一滴劍仙的血,能帶來什麼?
這個問題,讓世人猜測了許久。
七千年前,在劍修突然于人間消失後,無數的修士遍尋天下秘地,試圖找到劍仙的坐化地,而作為劍仙的唯一傳承,剛剛誕生不久的年輕劍門,也承受著世人的關注。
天機閣主親自拜訪,不覺寺主率領三百僧眾,千里迢迢出了西漠,南嶺的十萬大山中,甚至走出了十六個遠古部族,登門拜訪,那時的劍門,一時風頭無兩。
但很快,讓世人失望了。
劍門雖有劍仙的部分傳承,甚至由劍仙的兩名弟子擔任掌門,但門中卻缺少了最重要的那部分。
吞天劍訣。
這是劍仙的功法,傳說中乃是劍仙自己開創,是人間出現過的最強劍修功法。
但它失傳了。
沒人知道劍仙是否在別地另留傳承,也沒人知道,這世上到底還有沒有吞天劍訣傳世。
苦尋了上千年。
最終修士們不得不承認,劍仙的真正傳承,斷絕了。
有人曾好奇地問劍門,為何劍仙沒有留下那部吞天劍訣,而當時的劍門之主,只說了一句話。
「有緣時自有緣,無緣時莫強求。」
這句話算是給那些仍苦尋劍仙傳承的人判了個死刑。
世人紛紛放棄。
但有另一部分人,提出了一種看法。
他們認為劍仙或許沒有留下傳承,但他的帝血中,或許銘刻了部分他的道。
大批的修士去尋當年劍仙戰斗過的地方,甚至有不少人為此遠赴北原,慘死在妖族手中。
但最終也沒人尋到過劍仙的真血。
這種猜測也只淪為了一種理論。
但在今日,劍仙帝血真的出世了,所有人都在緊張地看著眼前的少年。
即使是幾名妖族也不例外。
劍仙的赫赫名聲,即使身為敵對的妖,也不得不為之敬畏。
蘇啟的靈海中正有劍光霍霍。
帝血入口後,強烈的殺意幾乎撕碎了蘇啟的身體,先前下肚的兩顆黑丸化出濃濃的靈氣,將蘇啟的身體護住,又源源不斷地修復著蘇啟瀕臨崩解的,另一股靈液與帝血糾纏在一起,化解著帝血中的殺氣。
帝血漸漸歸于平靜。
洶涌而入的靈氣化作海水,滴落在靈海之中,天空中的日月迅速變大,有了一絲真正日月的影子,那如湖水般大小的靈海飛快暴漲,不斷地在蘇啟的靈海中拓展著新的領地。
八十一只劍鎮在靈海上空,本有些虛幻的劍體快速凝實,劍身上出現了一條條細細的紋路,這是來自于劍仙的道,銘刻在劍身上,讓它們徹底月兌凡。
一股莫名的劍意在蘇啟的心間流轉。
他睜開眼,天地間有一縷縷道痕。
周圍的人仿佛都消失了。
唯有一個白衣男子站在半空中,他背對著蘇啟,衣衫染血,手中提著一柄縴細的劍,他的對面,臥了一只巨獸,正冷冷地看著他。
白衣男子抬手一劃,劍光撕裂了世間。
那道劍光極純粹,極樸素,像是隨手為之,又像是蘊含了難解的道。
巨獸頃刻間被一分為二,它驚詫的表情仍然鮮活,額頭的那道血痕瞬間開裂。
漫天的鮮血飛灑。
劍痕在天地間留下了璀璨的色彩。
那白衣男子轉過身,一步跨出,鑽入蘇啟的靈海之中。
蘇啟痛苦地跪在地上,有劍氣從他的身上飛出,他的每一片肌膚,仿佛都在被刀割。
那道劍光似乎不止撕裂了劍仙的對手,也同時撕裂了蘇啟的靈魂。
「他不會有事吧?」
魏輕墨擔憂地看著掙扎著的蘇啟。
李扶搖的臉上也有一絲猶疑,蘇啟身上正在滲血。
「多半不會有事」
寒鴉踏前一步,伸出右手想放在蘇啟的肩頭,卻突然縮手,一滴鮮血從他的指尖滴落。
「劍意外漏,我們幫不了他,只能靠他自己熬過去。」
蘇啟的靈海中出現了一個白衣男子。
正是劍仙。
他盤膝而坐,懸在蘇啟的靈海上空,臉上一片混沌,看不清楚面容。
他的膝上橫著把劍。
靈海之中滔天的劍意,通通被他壓下。
八十一只劍分落在靈海四方,沒入海底,一日一月高懸,靈海寬闊無邊,蕩蕩漾漾。
蘇啟的身上靈氣四溢。
「帝血中的靈氣太強,他完全吸收不了。」寒鴉嘆息一聲。
李扶搖聳聳肩,「太快了也未必是好事,我覺得現在這樣就剛剛好。」
蘇啟猛然睜開眼,一道劍光橫掃。
眼前的山峰轟然開裂,山尖緩緩滑落,墜入山坳之間,砸起煙塵一片。
有驚天的響聲在山林中回蕩。
李扶搖咂咂舌。
這是帝血中最後一絲多余的劍氣。
化掉它,意味著這滴帝血,已經徹底被蘇啟吸收。
蘇啟起身,拔出青炙劍。
閉上眼,他的靈海中有浩瀚汪洋。
他距離神念,只有一步之遙。
蘇啟跨前一步,右手微抬,默默運轉著寒鴉的那段殘缺引劍詞。
青炙劍上光芒流轉。
蘇啟輕輕一劃,動作雖似,但比起劍仙,仍差了許多。
但這道劍光依然明亮了天地。
劍氣橫空,直斬黃泉。
長河爆裂,濺起的水花鋪天蓋地。
寒鴉屈指連點,白羽橫空,擋住了飛濺的河水,但仍有不少黃泉水落在林間。
大片大片的樹木枯萎死亡。
朝天闕正開始錚鳴。
劍身不停地顫抖,在第一妖的頭顱上掙扎著,似乎要飛出來,但又好像有某種力量將它困在那個頭顱之內,動彈不得。
蘇啟加速了運轉引劍詞,靈海中的日月劍陣升起,被其吸收的一縷劍仙劍意外放。
朝天闕的動靜越來越大,它的劍身上有光華出現,朝天闕三個字亮了起來,它幾乎是在拖著天妖之頭浮向河面。
突然,天妖頭上的長發被朝天闕的劍氣吹開。
露出一張讓蘇啟等人大驚失色的臉。
那是一張絕美的面容。
雙眼緊閉,眉如青黛,有一點女敕紅。
萬年第一妖。
原來是個女子。
她的眼角,有一滴淚。
墜在那里,整整七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