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穿著一身淡白長衫。
他頭顱低垂，雙膝盤坐，雙手搭在膝蓋上，像是已經沉沉睡去，一頭白發很長，一直拖到地面，身後是高大的白耳戰神雕像，讓他看上去很是渺小。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很不簡單。
一道道交織的雷霆沒入他的身體，就像是一呼一吸，很有節奏，但卻詭異的安靜，那麼大一道雷霆，連一點波瀾都沒有引起，就安靜地消失了。
「他死了。」
蘇啟盯著老者，神色驚異，他在老人身上感受不到一點生機，但奇怪的是老人也不像死了十萬年之久的，他的皮膚雖然蒼老，但與生者根本無異，而且他的身上泛著淡淡的微光，那是靈氣流轉的征兆，若是真的死了，怎麼會有靈氣在流轉？
「他讓我覺得很熟悉。」樂安和尚眯著眼，嘴唇微顫，「不是樣貌，而是」他思索了半晌，也沒有尋出一個合適的詞匯，只好悻悻地說道，「就是一種感覺。」
「其他人也在附近。」巫瑤左右張望著，廣場很大，足以容納數萬人，但或許是有半帝立于場中的緣故，他們這些小修士沒一個敢踏足廣場的，全都隱藏在廣場外的樓宇中。
樂安和尚忍不住向前踏了一步，喃喃說道，「那個老人身上，到底有什麼在吸引我」
蘇啟一驚，趕忙拉住他的手臂，「別亂動，那里可有兩位半帝！」
「那老人」樂安和尚再次重復了一句，他心底涌起難以克制的沖動，想要跑到那個老人身前跪下，祈求他的力量和教導，但他最終忍住了這種沖動，樂安和尚晃了晃頭，小聲說道，「他太奇怪了，竟然讓我忍不住有拜倒的，即使面見真佛的雕像，也很難讓我有這種感覺。」
「因為他是除了真佛外，在神道之路上走得最遠的人。」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幾人身後響起，蘇啟等人迅速轉身，發現竟然也是一個僧人，他身後還站著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女，正用好奇而膽怯的目光看著他們。
「半帝」蘇啟握緊了劍，忽然想起他是誰，「你就是在我們之前上山的那個神秘僧人。」
了塵點點頭，「上山之時，我的確見到過你們。」
樂安皺著眉頭，十分謹慎，「我不記得西漠哪個佛寺有半帝。」
「因為我不是當世僧人。」了塵看著樂安和尚，打量半晌，雙手合十，誦了一聲阿彌陀佛，又說道，「佛力沉穩有力，看來你出身于某個大寺。」
「算不上，」樂安微微搖頭，「倒是這位祖師您佛力與我想的不太一樣，不是當世僧人莫非是真佛的某位親傳不成？」
「吾名了塵，」了塵和尚笑了笑，「不知現在的佛家還沒有三十三佛徒之說。」
「三十三佛徒？」樂安皺起眉頭，他思索了半晌，忽然臉色一變，想起了某個古老典籍中的傳聞，他倒退一步，駭然失聲，「祖師您是真佛的師弟？」
「不，我是他的師兄。」了塵笑了笑，「在我們這一輩佛徒里，真佛其實排行第九。」
真佛的師兄？
這個名頭讓所有人都大驚失色，蘇啟和巫瑾對視一眼，兩人咽了咽口水，既有驚駭，也有頭痛和擔憂，雖然天機閣主說寒山可能會吸引來一些古而不死的老家伙，但他也沒說竟然會有這種等級的人到來！
而且是半帝之境。
這種大佬若是動了殺心，恐怕抬抬手就能將他們拍死。
樂安和尚也是目瞪口呆，他想了想，最後俯身行了一個大禮，聲音略帶干澀地說道，「小僧樂安，拜見佛門祖師。」
「不必客氣，而且若是說祖」了塵笑了笑，抬手指著廣場中的禺京和五行山神，「那兩位可比我年歲要大，在他們活躍之時，連真佛都尚未出生。」
來頭這麼大？
連一向膽大包天的巫瑤都蔫了，她往後退了退，又瞥了一眼遠處廣場上的兩位半帝，舌忝了舌忝嘴唇，少見地溜到了姐姐的身旁，老老實實地閉嘴不言。
「他們是誰？前輩可否告知？還有那個老人」蘇啟拱手請教。
「一位是海神，一位是山神，」了塵輕聲說道，「他們都是神道修士的巔峰人物，而佛家，曾經也只是神道的一脈，而且是後起之秀，在更古老的時代，是這些天地神祇的天下，至于那位老人我也沒有見過他，不過我听過他的名號。」
「雷師，神祇時代的第一修士，震懾人間近萬年，我們這些神道修士都是听著他的名號長大的，寒山曾是他的道場，也是他的禁臠，但在神道時代末年，雷師忽然坐化，寒山也被他封印，沒想到他的尸體就在此地，真是讓人唏噓難言」
了塵雙手合十，恭恭敬敬地行禮九次，低聲誦念著往生經。
雷師。
蘇啟從未听過這個名字，人間最古老的典籍也沒有記載過他，不過既然是他封印了寒山，那他身上必然有著天大的秘密，說不定通往帝尸之處的方法就在他的身上。
不過兩位半帝站在他的尸首前，誰敢造次上前查看啊？
說不定這位神秘的了塵大師可以，不過二對一，他未必能討的了好。
蘇啟暗自思索著，又忽然好奇地問了一句，「那位雷師前輩真的死了？可我總覺得他的尸體有些奇怪」
「他真的死了，不過他是神道修士，修煉體系與你們有些不同，」了塵說道，「即使他死了，生前的信仰之力也留存在他的體內，這是他肉身不腐，身上靈氣流轉的原因，但實際上他的魂魄已經徹底散去了，」他又看了一眼樂安，「這也是你受他吸引的原因，那些信仰之力是無主的，任何神道修士都可以獲取，而佛宗也是神道修士的一支，這些信仰之力于我們也是天大的機緣。」
「很可惜，這機緣是我的了。」
一個冷冷的聲音在眾人耳畔響起，蘇啟轉身，發現廣場上的一位半帝已經轉過頭來，漠然地望著他們。
「佛徒，這里沒你的位置，無論是雷師的信仰之力，還是」禺京頓了頓，「那朵白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