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4章 數萬年的等待

作者︰雨天酣睡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海神之子。

禺京已經很久沒有听人這麼叫過自己了,上一次大概還是在八、九萬年前,那時的自己正值巔峰,母親也是,一門雙半帝,在神祇時代堪稱是最強大的家族之一,整個東海都在他的臣屬之下,就連東海妖族也不得不退去千里,不敢擅入他的地盤。

但隨著神祇時代終結,一位又一位的神祇隕落,神道功法的光輝徹底被抹去,他們這些人都成了過去,除了佛家以外,幾乎沒有任何成氣候的神道還存在。

他還清晰記得海神信仰最龐大的時候,大半個東荒都在祭祀和供奉他和母親,源源不絕的信仰之力如大火燎原,讓他的肉身和魂魄始終處于巔峰。

但輝煌已盡。

被封印的八萬年來,他眼睜睜地看著那些連綿不絕的燈火一個個熄滅,感覺著自己的衰落,那種痛苦刻骨銘心,但幸好海神信仰沒有徹底斷絕,如同一絲微弱的火苗,在歲月的風中輕輕地搖曳,但固執地不肯熄滅。

這些信仰之力讓他存活下來,雖然不充足,滿足不了和魂魄的空虛饑餓,但至少保住了他的命,讓他得以活到這個被無數神祇所期待的時代。

他醒來了。

他感覺到了寒山的呼喚。

不,並不是寒山在呼喚他,而是那些死在這里的神祇在期待他的醒來,這里面有創立海神信仰的先輩,有與他同名,最終卻戰死在寒山的祖父,也有為了他,舍棄掉一切的母親。

他們的魂和渴望盤踞在這里,千年萬年仍不肯離去。

他們在等待自己。

禺京高舉起雙手,他能感受到體內的信仰之力在歡呼,在雀躍,他也一樣,渴望重回巔峰。

群山亮了。

雷師是一位前輩,禺京成長起來時,雷師已經老了,但他仍然得到了世人的尊敬,每一位在神祇之路上苦苦探索的神道修士都渴望得到他的教誨,千里迢迢奔赴北原,只為了見他一面的人數不勝數,但極少有人能真的踏上寒山。

那時的人、妖兩族還不像今日這麼劍拔弩張,雷師雖是人族,但與妖族的關系極好,常年有大妖來拜訪他,甚至送上許許多多的珍貴禮物。

所以在那個時代,雷師就是人間地位最高的修士,兩族的座上賓,即使是今日的天機閣主,也根本比不上他的風采。

禺京見過他幾次。

第一次是在很小的時候,他跟隨母親拜訪雷師,母親本希望雷師收他為徒,為此甚至摘來了東海上的一株神藥作為拜師禮,但很可惜,雷師不打算收任何人為徒,母親的打算也只能作罷。

第二次見面時,他已經成了半帝,那時雷師隱居已久,巨人神帝的年代即將終結,天下大為動蕩,各處混戰不休,每一位神祇都想擊敗並吞噬他人,將信仰之力和敵人的信徒通通化為己有,大半個人間都卷入了戰火。

雷師就是在那時出世的,他強硬出手,終結了第一次神祇戰爭,也讓世人再一次見證到了他的強大,雷師同樣是修神祇之路的修士,但他遠比尋常的神祇更強,是真正接近大帝的人物。

很多人都說他是那位巨人神帝的徒弟,因為曾有人見過他匍匐在巨人神帝的腳下痛哭,也有人說曾見到他恭敬地朝一個女子問禮,而那個女子很像是巨人神帝肩頭的那位。

這都讓雷師的來歷更加神秘,而神秘向來是增加敬畏的好幫手。

所以沒人敢低估雷師的手筆,即使是雷師的一句話,世人也要細細思索其中可能包含的深意,而這群山中的神道烙印,很有可能正是雷師最後的杰作。

這又怎麼能不讓禺京激動和興奮?

隔了數萬年的時光,他又再次觸踫他們那個時代最偉大的遺存。

群山呼嘯。

神道烙印逐個點亮,又逐個熄滅,禺京小心翼翼地調整著它們的強度,這是禁錮寒山的鎖鏈之一,也是最重要的一道鎖鏈,一個不小心,就可能引來神道反噬,容不得他不小心。

但好在他也是神道烙印的大師,很少有人能在此道上比過他。

群山開始回應他。

他隱隱約約間與寒山有了一絲聯系,當然,這不意味著他可能成為寒山的主人,他只是有了資格旁觀和接觸,就像是得到了一封做客的請柬,但那不會讓你成為主人。

五行山神已經退開很遠了。

一是害怕打擾他,二是提防其它敵人。

不過借助群山的力量,禺京的感知更敏銳了,他‘看到’了更多之前看不到的事。

比如說,那個領著一個少女的佛修正在山道上穿行,距離山頂只有不到兩百丈的路程。

再比如,山頂的另一頭,有一個陰冷的氣息正在緊盯著他們,禺京不知道他是誰,但能感覺到他的敵意與惡意。

這些都是他們的競爭者。

但很可惜,他們來的有些晚了。

禺京雙手一攥,群山開始沸騰,雪停了,風起了,雲散了,遙遠的北海開始蕩漾,無盡的靈氣從四方匯聚,在群山之中盤繞旋轉。

神道烙印在與他交融。

這是現今修士難以理解的東西,就像是一個陣師可以畫出一個強大玄妙的陣法,但他自己卻沒法做到與陣法融為一體,可神道修士不同,他們一切的根基都來源于信仰,來自于眾生的念力。

信仰之力本是沒有分別的,它是人類最原始的情緒和信念。

你看見一座直入蒼穹的雪山,你深感震撼,你跪下來,你發自內心的祈禱,你認為那是山中的精靈,是天地的化身,你恭維它,你尊敬它,你時時刻刻都吟誦它的名,它承載了你的信念,所以它不再普通。

一個人的信念只是一滴水,潑到地面上也會迅速消散,但若是一萬個人,十萬個人,一百萬、乃至一千萬人呢,無數的水滴匯聚起來,終究成為汪洋。

雪山神化了。

無盡的歲月過去,它或許會誕生真正的山神,成為天地間的寵兒,但這個過程太漫長了,有另一些聰明的人,決定自己成為那座雪山。

這便是神道修士的起源。

他們在眾生中行走,行使凡人難懂的力,散播自己的名,鑄造各種各樣的神像,他們成為了眾生眼中的神祇——至少是一部分人眼中的神祇。

他們吸取的信念之力沒有高低之分,但卻是有主的。

海神的信仰之力屬于海神,山神的歸山神所有,雷神的也只屬于雷神自己。

想要奪取另一個神祇的信仰之力並不簡單,一般只有兩種方式,殺戮和吞噬。

哪一種都充滿了血腥,連續三次的神祇戰爭就是因此而爆發的,因為這個世間的生靈終究有限,並不能讓所有的神道修士都走到極巔,當神道修士的輝煌達到頂峰時,也就意味著眾生被瓜分干淨了,神祇們若想再進一步,只有朝其他的神祇下手。

當然了,還有第三種方式,極為少見,禺京只听說過寥寥數次。

那就是贈與。

一個神祇可以將自己的信仰之力贈與他人,但這並不是一個容易的決定,因為這不僅意味著自己實力的迅速下跌,也意味將自己的神道本源贈與他人。

這相當于將自己的信徒永久分給了別人,從信徒身上吸取的信仰之力會永遠地流失一部分,一般很少有神道修士會這麼大方。

所以這種情況一般只出現在賜予子嗣上。

禺京當年出生時,他的母親就將一部分海神信仰的本源給了他,也讓禺京年僅六歲時,就成為了一位天元境的修士,從這一點講,這是神道修士遠超道修和劍修的優點。

還有一種贈與更為少見,那就是在一位神祇隕落後,將自己的信仰之力留給他人,說這種情況少見,是因為能這麼做的神祇大多都是半帝境的神祇,他們的隕落幾乎都是被其它神祇所殺,信仰之力也會一並被敵人吞噬,根本沒有機會將信仰之力留給別人。

可雷師不同。

他極強,差不多是所有神道修士中最強的一個,而且他沒有子嗣,也沒有弟子,沒人能繼承他的神道本源,所以他有機會將自己的信仰以某種方式留下了,藏在這龐大的群山之中,等待漫長歲月後的有緣者。

禺京覺得自己就是那個有緣人。

因為他已經觸踫到了雷師那龐大而浩瀚的信仰之力,它如同一個沉寂的海洋,在群山中的神道烙印下靜靜沉睡,但隨著神道烙印的蘇醒,這片海洋也蕩漾了起來。

它對禺京有著致命的吸引,因為這不僅可以讓他迅速回復巔峰實力,也能讓他朝雷師的權柄邁進一步。

他渴望吞噬,所以他伸出了雙手。

無窮無盡的信仰之力從他的身體中涌出,與群山中的神道烙印融合,禺京相信,只要徹底掌控此地的神道烙印,他就站上了通往海洋的船只。

雲徹底散了。

它們也是神道烙印的產物,當然,只是很不起眼的附屬品,雷師的神道烙印真正的目的在于束縛寒山。

束縛它的靈氣,束縛其中的帝尸,束縛其上繚繞數萬年仍不絕的殺意和死氣,束縛這片天地與另一片天地的門扉。

而禺京,正在一點點將它打開。

只要再過半刻鐘,他就能徹底解除這里的束縛。

而那時,所有的牛鬼蛇神都會現身,不過禺京並不擔心,因為他比起其他人已經快了不止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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