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江南花傘節案1

煙雨江南風光靚,亭榭樓台九曲回。奇銘的馬車穿行于石道間,越過小橋流水、徽派建築,堪堪到達蔚府!

言漠下車後,一見府邸大門不甚繁華,一應裝飾簡樸卻不失品位,倒是多了些親和感。

蔚府家丁一見來了貴客,行了一禮後趕緊小跑著前往府內通報︰「老爺——王爺來了——」

「皇親國戚的府邸不該如此質樸」言漠駐足感嘆。

奇銘上前一步,轉身伸手淺笑道︰「這是母妃的臨終遺願,希望外祖父、外祖母能像普通布衣般生活。」

言漠猶豫了一下,哪怕遇到刺客時,她是那樣擔心狐狸的安危,此刻,她也不太想握上對方的大手但是蔚府門丁都在看著,未免麻煩,她勉為其難地搭了上去

五指一收!笑容加深的奇銘,態度謙恭而不失柔情,得意又含蓄,領人進門的時候,他繼續道︰「母妃是父皇南巡時看中的,帶回宮中六年後便病逝了。隨後,外祖父、外祖母便搬回了此處的舊府邸,這里還留著母妃生前的印跡」

「哎呦,銘兒啊!」蔚國公攜夫人疾步走來,「怎地這麼快就到了!」

「是啊,也不派人先通知一聲,我們也好早早迎接呀」蔚夫人本就等得望眼欲穿,如今見到孫兒真是又氣又惱的!

「外祖父、外祖母。」奇銘趕緊行禮道,「請恕孫兒自作主張,未免途中生變故,這才悄悄進的城。」

言漠有些局促,趕忙跟著行禮道︰「國公,夫人好。」

二老一見孫兒領著孫媳一同回來,眼楮忽然亮了!

「怎地如此見外!」蔚國公笑得慈祥又親和,「和銘兒一樣,叫外祖父!」

「是啊是啊!」蔚夫人應和道,一臉的期待~

言漠一緊張,突然被打回原形,用了江湖人的拱手禮,好似拜見門派掌門一般,義正辭嚴道︰「外祖父、外祖母好!」語罷,她瞬間頓住了!沒一處是對的!!

對于這個孫媳,二老也是有所耳聞的,對于這種情景突變,兩人早就商量好了,要「入鄉隨俗」!遂,二老也學著江湖人的模樣,拱手齊聲道︰「女俠有禮!」

「!!!」言漠霎時屏住了呼吸,沒想到二老的腦回路如此清奇!

一時間,一陣寂靜悠然飄過直到奇銘實在忍不住,低低笑出聲來!隨後,越笑越大聲!!

這一笑,可把那僵住的三人拉了回來,蔚夫人首先開口道︰「哎呀,好孩子,路上辛苦了,別站在這了,都進屋罷~」

護衛們安置行李之際,將睡熟的玉凌州抱去了廂房而蔚府大堂內,言漠眼見著下人端來釉色茶杯以前行走江湖的時候,她也是見過民間婚禮的,敬茶就是其中一個環節。從京城出發後,齊運也給她講了些新進媳婦要做的各項禮節之事。但是,看也好,听也好,都和做的感覺不甚一樣!致使她緊張的,手心一直在冒汗!!

奇銘看出了對方的不安,悄悄上前兩步,俯身輕語道︰「一會,跟著我做。」語罷,他眼珠一落,正好望進言漠的亮眸中,綻開清魅一笑~

這一笑,讓言漠感到莫名的安心,只管跟著對方,沒有疑慮,沒有踟躕

天光甚好,楓葉桂樹顫搖,香氣飄動之下,公子佳人,郎才女貌,雙影齊齊行禮敬茶。

國公與夫人看著非常欣慰,茶水喝起來自然也是分外香甜!

「好孩子,都起來罷~」蔚夫人拉起孫兒與孫媳的手放在一起,「我與國公都是實在人,不求銘兒有何大作為,只求他能歡愉一生。言兒啊,你也看到了,國公府這般素樸,我們也不是愛擺排場、架子的人,你呀,進了府,只管自在些!嗯~」

面對二老的期許,言漠其實心生愧意,但面上她依然笑得乖巧︰「孫媳知曉了。」

敬完茶,奇銘帶著言漠去了祠堂,拜見了明妃的靈位。因為奇銘想和母妃說說心里話,言漠便主動退出門扉,前往月明軒翻整行李。

目送走對方後,奇銘屏退了祠堂附近的所有下人與侍婢,合上門扉後,他胡亂坐在蒲團上回到母親長大的地方,自是感慨頗多,回想起母妃送自己銀質尾戒的光景,他的心真是又軟又沉

「母妃,這次行刺,會是父皇安排的嗎?」只有此刻,他才能依照本心,將傷感的情緒表現出來,滿目的悲涼如厚雲般聚集,又如瀑布般流瀉

「兒臣不明白父皇到底是忌憚還是恨兒臣這些年,兒臣一向安分守己。那些棘手之事,兒臣自認也是完成得不錯不管父皇如何安排,兒臣從無怨言」說著說著,他的眼中噙滿了委屈的淚水,「我真的不知道,還能怎麼做父皇才會安心皇位與我而言,不過一把椅子而已,除了權力還剩什麼愛情、親情在皇位面前都會成為犧牲品,我要這樣的東西何用?!

母親若是能換得與你與你安度余生,讓我盡孝始終要這榮華富貴何用,不如入那尋常百姓家,父慈子孝,永享天倫我已經已經弄不明白了,父皇當真是要殺我嗎?與我有關之人,他都不會放過對嗎?」訴著訴著,他起身抱起明妃的靈位,如同需要娘親懷抱的孩童一般,就此痛哭了一場!!

可哪怕是這樣的哭泣,他也得生生吞下,那些即將沖破喉嚨的嚎啕苦海無邊,他只能隨波逐流,沉淪其中

不知過了多久,他哭累了,醒神時,慌慌張張地用袖子把靈位上的淚水全數擦掉,好好放回原處水袖翻動,抬手之際,銀質星月花草尾戒在靈台的燭光下熠熠生輝他伸手撫上戒指,緩緩拿下

他還記得,母妃送出此物時的情景,那時的他盯著禮物看了好久,又看看母妃的耳環,與這枚戒指是一個樣式的,便舉著戒指女乃聲笑道︰「母妃,兒臣喜歡!」

而母妃看著自己天真又燦爛的笑容,暖心笑回一句︰「母妃最喜歡你的笑容啦~」

十幾年過去了,多愁難寄,逝去光陰誰可復,憑欄听雨,重到舊時明月路終是,一切不可追

月明軒內,整理完行李的言漠環顧了一周,月明主屋分上下兩層,二樓是雅室,琴棋書畫一應俱全,還有一面敞開的大露台,其上栽有各色花草,非常有情調。

熟悉完環境後,她落座于香木椅上,心情低沉重地拿出那個錦盒,打開一看,竟是一對銀質花草耳墜,好似和狐狸手上的戒指是同一套樣式沒想到陛下竟把如此貴重之物賞給了她?!輕嘆一聲後,她將錦盒蓋上,尋著一處好生安置忽見一角的妝匣獨立窗光中,她小心翼翼地將錦盒放入其中,算是還給了明妃娘娘

可即使將物品歸還了,她胸中的煩悶與惆悵卻沒有減輕身負大仇的她豈會是益安王的良配?可是狐狸多番遇刺,又讓她放不下心那日若不是神秘人相救,狐狸他

思及此,言漠狠狠甩了甩腦袋!想都不敢往下想!!而這份心有余悸足以讓她開始意識到,狐狸對于自己的重要性!!

可也正因如此,她更不能沉淪男女私情!狐狸會成為自己的軟肋!安心會成為自己復仇路上的絆腳石!!尋思再三,她將這份在意層層包裹,藏進了內心最深處將情義放逐,漂泊在心門之外

感慨之際,忽然!一點星光緩緩亮起

「!」言漠的左手被一記力道緩緩帶動抬起!!定楮一看,竟是那只丑陋的石鐲!它正發著紅藍交替的光,一閃一閃的!!「這是」她從不知石鐲竟還有如此模樣,難道,上次北線一戰,那襲雷電擊中她的時候,損傷了這只石鐲嗎?不!現下看來,石鐲更像是通了電!啟動了某種警告!!可是,為何到如今才展現異樣?

正納悶著呢,玎玲一聲,石鐲失去懸浮的力量,落回言漠的腕骨處!!再次變得靜如死灰

而另一邊的祠堂內,奇銘收了愁容,戴好尾戒,整理了一下衣衫,掛上一貫的淺笑,輕啟門扉,在屋外的落光下,風姿綽約地行走起來好似剛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

穿過庭院,他優雅地進入月明軒,抬眸望去,正巧看到言漠站在窗邊,盯著石鐲使勁瞧︰「言兒,怎麼了?」

「!」言漠沒有發覺有人來了,有些驚訝,隨後她下意識地與對方保持著距離,道,「有沒有辦法把這東西切開?」

奇銘笑道︰「它怎麼惹你了?」

言漠轉念一想,石鐲並不重要,搖了搖頭道︰「關于朱望山,眼下有哪些線索?」

奇銘微有驚訝,安撫道︰「多日奔波,不用如此著急操勞,你需要好好休息。」

言漠一臉正色道︰「早日找到朱望山,就能早日回京,我定要查出那個,想殺你的幕後真凶!」

奇銘眼波流轉,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抬起雙手準備攬住對方,見對方投來一記審視的眼神,又灰溜溜地收了手︰「齊先生他們,兩日後達到。不如這兩日,你我好好養精蓄銳,待他們一到,我們就行動。」

「我可等不及!」言漠說著一轉身,就想往外去!

「王爺——王妃——」而正當此時,蔚府的家丁小跑著前來通報,「知州求見!」

奇銘與言漠︰「!!!」

蔚府前廳。

「下官明州知州,陶蕞,參見益安王殿下,王妃娘娘。」陶知州領著兩名親衛,堆滿笑容,恭敬行禮。

「陶知州真是順風耳,千里眼呀。」奇銘不怒自威,淺笑道,「本王抵達蔚府,連半日都不到呢?」

「哈!」陶知州諂笑道,「王爺誤會了!蔚府再質樸,那也是國公府!下官哪敢怠慢不是~為保蔚府安危,下官派了不少官差輪崗守衛嘿嘿~這不剛好有人看見了嘛~不過!」他一變臉色,義正辭嚴道,「王爺放心!下官派遣這些個人,只是為了國公府的安全著想,絕沒有監視之意!而且,下官早就下令,不可私探府內的情況!他們,只是部署在周邊而已」

奇銘回頭與國公對視了一眼,見對方投來一個安心的眼神,他也不願多做為難,讓陶知州落座。

「陶醉」言漠已經擅自「改」了陶知州的名字,正兀自嘟噥著,既然知州自己來了,也不用勞煩她奔走詢問,當即便開口道,「知州大人,想必你也知道我與王爺此行的目的。」

陶知州垂眸欠身,笑道︰「自然。」

言漠︰「關于朱望山的一切,我都要知道!」

「啊?」陶知州有些訝異,「王妃,這,連他曾有幾個相好的也要知道嗎?」

「事無巨細,都要!」言漠肯定道!

「啊」陶知州撓了撓發際線,為難道,「王妃恕罪,這,您得給下官些時日,先前,官差們倒是真沒有查探過,他有幾個相好的」

言漠︰「那如今所知的都有哪些?」

「啊!」陶知州一下來了精神,「下官急急拜訪,正是為了此事!」隨後,他對著奇銘行禮道,「從前日開始,明州境內都會陸續舉行花傘節。就在昨日!原本在朱府打雜的大生,因為朱大人行跡敗漏,不得不另尋活計!就去了知湖湖畔的酒樓中謀生。然後呢,昨日晚間,他來府衙稟報,聲稱見到了朱大人!!」

「朱望山在知湖?」言漠一臉的疑惑。

「啊~」說到知湖,陶知州難掩得意道,「那是明州的一處盛景,因為知湖和知福音似,深受明州百姓喜愛,其上有不少造型奇特的橋梁,周邊有不少水榭涼亭。也是每年花傘節的主要舉辦之地。而那大生就在昨日下午申時,貌似見到了朱大人!」

奇銘︰「抓到了嗎?」

「回王爺。」陶知州臉色又垮了下來,「昨晚,下官就派人守著知湖,可,時至現下都沒有再見到朱大人」

奇銘與言漠不禁對視一眼,十分默契地,都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一個時辰後,輕紗飄搖,銅鈴清唱,一輛簡約卻裝飾清雅的馬車堪堪停在知湖繁街之外。

陶知州下了馬車。躲避著百姓的視線,藏在馬車的陰影里,笑道︰「這兩名親衛乃是下官的得力助手,此處下官不宜出面,讓他二人協助兩位公子。」

言漠一身楊柳暗紋白衣,頭戴百花金邊白玉冠,動作敏銳地下了車!

奇銘一身水藍折枝花絹紗衣,頭戴一頂銀底地如意玉冠,優雅地跟在言漠身後。

「公子。」親衛手捧兩件紗質斗篷,恭敬道。

言漠︰「這是什麼?」

陶知州笑道︰「這叫情隔紗。嘿嘿,寓意是,不管誰追誰,都如隔層紗~」見對方一臉奇怪,他繼續道,「公子有所不知,這花傘節乃是年輕男女互訴情意的節日,只要穿上情隔紗,帶上一把花傘,看到誰順眼了,喜歡了,就把傘送給對方!」說得他有些興奮,「要是遇到不喜歡的人來送傘,也可以戴上情隔紗的兜帽,便是拒絕!反之,要是對誰有點好感,但不確定要不要送傘,也可以月兌下兜帽含蓄表達~」

奇銘並沒有在江南長居過,雖有听聞卻知之不詳,今日一見倒是覺得新鮮,立馬拿了斗篷先給言漠披上,打趣道︰「言公子長得這般可人,定有不少姑娘喜歡!」

言漠正色道︰「我們是來查案抓人的!」

「此話差矣。」奇銘笑道,「我們是來潛伏暗訪的,偽裝就要做全~」說著他給自己披上斗篷。

陶知州見此,訕笑道︰「想買花傘,進入街內,各色樣式的都有~」

面對眼前笑得挺燦爛的狐狸,言漠有些無語,拿上蒼泣藏于斗篷之下,便領頭走在前面,出發!

知湖繁街內,酒樓、店鋪、小攤那是錯落有致,整條街內,灰瓦素牆,雕梁畫柱,都用花傘做了裝飾,彩條隨風飄揚,簡直美輪美奐!將江南水鄉特有的風情表達得淋灕盡致~

而江南姑娘都是出了名的蕙質蘭心,性情柔和。她們打著花傘,著一身輕紗衣,一步一駐都是搖曳生姿~

言漠剛進入繁街,就順手戴上了兜帽,面色嚴肅地觀察著周遭

「言兒」奇銘俯身含顎,輕聲笑道,「你這樣一臉討債模樣,可不像是來游玩觀光的。」見對方下意識躲了躲,他有些驚訝,好似到了明州,言兒就有些避讓著自己

「」言漠反應了一下,掩下心緒道,「咳咳!現在我是言公子,齊公子請自重!要不然,若是讓姑娘們以為你我是那龍陽之好,可就不妙了!」語罷,她一甩水袖,身姿挺拔地盡顯公子魅力!不料!還沒走幾步,就被對方大手一攬,稱兄道弟般地被圈在了奇銘懷中!!

「春風得意好手足,一朝落魄難兄弟,你我誰分誰!今日為兄請客,弟弟想去哪兒,想買什麼,盡管說~」

言漠正想掙月兌出來,卻見周邊人因為狐狸的高談闊論,紛紛投來目光!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可不好,她只得掛上假笑道︰「兄台這般厚愛,小弟哪里承受得起?」

「怎麼承受不起?」奇銘手臂一收,貼合著對方,語氣邪魅道,「弟弟這樣說,可就見外了!走!為兄帶你好好看看這明州的風光~」

「嗯呵呵」言漠想用步伐拉開距離,見無果後,只得硬著頭皮,被攬抱著往前走去心里,已經不知咒罵了狐狸多少遍!!

在兩名親衛的指引下,奇銘與言漠來到知湖中心的一家臨水酒樓中,大生就在此處謀生。

當大生前來上菜之際,親衛們不動聲色地拿出府衙令牌,悄悄展示了身份。

大生一看自是明白,正想行禮呢!被言漠出言阻止!!

「無須多禮,此次我們是秘密探訪,對待我們要和對待其他客人一樣。」

「誒!小的明白!」大生欠身回道,「貴人有何想問的,小的一定如實相告!」

言漠︰「將昨日你見到那人的情景復述一遍,任何細節都別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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