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今宵影里鎖懷人1

「駕!駕!!」

竇萬眼見目的地就在前方,韁繩一擲任其纏住一棵樹干,一個飛身,他沖進廢棄的地下角斗場!

一個剎步,隨著衣袍飛擺,他放眼望去,角斗場內空無一人

「言兒」他看看地上的新腳印,順著腳印飛向二樓看台。

根據腳印,他確定言漠曾在此來回走動,還在岩壁處停留過。

「你為何會來這?難道」

他來回看著腳印,最後將目光停留在岩壁上

當年剿匪,奇銘在林中阻止言漠發狂後,便折回了大軍所在地,待秦邇控制住地下角斗場並成功滅火後,他隨對方一同進入過此地。

听完封止的復述,他見千絲萬縷已經被大火燒成了殘碎,便下令讓人檢查了那個老大的尸身。

因為尸體已經焦爛,死因難辨,唯有封止的證詞與岩壁上的刮痕能夠說明真相。

地下角斗場雖然被大伙燒得焦黑,但此地未經風化,岩石保留還算完整。

回到如今,奇銘盯著焦黑的岩壁,他知道言漠已經發現了端倪。

出了角斗場,奇銘發現離去的馬蹄印,一個飛身上馬,劍氣一擲,握住韁繩後,他再次策馬奔馳!

蕭瑟的林間流竄著一股寒意,呼呼冷風下,言漠騎馬抵達鎮上時,已經凍紅了雙頰,團團哈氣漸大漸小

見來往之人越來越繁密,她放慢了速度,觀察著鎮中情形,緩緩騎馬而行。

當年角斗場老大死亡,因為隔著千絲萬縷,她沒有看過尸體,僅憑老大抽大煙便判定那人死于大煙急性中毒,實屬武斷。

而憑借岩壁上的劃痕,還有當年她見到的長槍缺了一個角,以此判定是封止利用她,會不會也屬武斷?

千絲萬縷不僅鋒利還很有韌性,借由此特性讓長槍之尖出現裂痕,一擊打中岩壁後,又借著堅硬之物將尖頭射出,就此擊中目標。

當時她也想抓獲老大,而封止看起來是與她對打,實則沒有遠離千絲萬縷的地盤,反而一直借勢擦刮千絲萬縷,幾乎將整張網「點燃」,若對方的目的是想知道所有絲線的走向,那這一行為便很好理解。

這樣的手法需要操作之人把握每一寸每一厘,做到穩準狠!

而封止不僅能以巧妙的變化角度徒手搬出草垛馬車的車輪,平時還愛做各種手工,木竹、鐵銅等不同材質皆有涉獵,只要有圖紙,做出來的東西都是樣樣精細,看似大老粗,實則,其心思極其細膩。

原本,她當這一切真是封止的愛好,如今想來,老大若真是死于長槍之尖,那當年的封止絕不是普普通通的將士!

準確地說,在她看來,封止更像特工!

那黑劍呢?會與其有關嗎?

思及此,她復又想起,似乎自從封止到來後,每每他們面臨困境,總會迎刃而解

先是隨葵州之亂而來的福州匪禍,後是齊州水災,他們流浪到這些地方的時候,總能早早听聞風聲,避開天災人禍。

隨後,他們途徑嵩山,最後選在了瀾州的三月山建立山寨。在瀾州的這五年里,是他們最安穩的日子。

直到三月山發生雪崩,舊山寨塌陷了一半,寨中雖無人受傷,可齊先生覺得不吉利,需要重新選址,這才一路遷移到京城之外。

而京城對山寨管制加嚴後,狐狸就順其自然地出現了

其中會有關聯嗎?

不管是北線的那次救急,還是天幕派的查探,為何都是封止?

封止真的只是封止嗎?

「客官,快來看看,今日新出的話本,剛到的雪山茶 ~」

被攤主拉回意識的言漠不禁投去目光,盤雒鎮內也坐落著大大小小的茶館,進出的人群中,男女老少皆有。

想到在京中,常常見到陛下勤政到深夜,她不得不感嘆,這些年,不僅是他們別院中人的日子變好了,從葵州城到盤雒鎮,百姓們的日子也變得美滿閑適起來,這些茶館就是最好的證明之一。

思及此,言漠又覺得是不是自己多疑了,從山寨到別院,日子漸漸變好,與陛下治國有方月兌不開關系。

「希望錦哥哥以後也能成明君,留芳千古。駕!」

她如此祈願著,甩甩腦袋別開過多的思緒,開始在鎮中搜羅應急物品。為了擺月兌竇萬,她只能輕裝上路,原本的馬和大部分行李都留在了懷桐客棧。

出了葵州地界,她策馬奔騰接著上路,直至夜晚降臨才抵達荀州龍馬鎮。

「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上等房一間,上兩個小菜加一只烤雞。」言漠說著將馬交給對方。

「好 ~客官里邊請~」

此客棧內,每間上等房都配有一個小院落,周圍寬敞而幽靜。

晚膳後,言漠服下回力丹在房內調息了近一個時辰,又在院中試煉了劍招,隨後,為了養精蓄銳,她簡單梳洗了一下,換了一身干淨衣袍,合衣鑽入被窩就寢。

玉鉤掛空,枯枝搖顫,寒冷的空中前一刻還靜悄悄的,後一刻就見一襲黑影帶著一道流淌的猩紅殘光,破空竄過!

當言漠警覺醒來時,發現自己在床上已經轉了個彎,被子有些凌亂。

迅捷一個起身,她拿起懷中的雙劍,一個閃影來到門扉處靜靜聆听!

嗖嗖!嗖嗖嗖——

隨著屋頂上竄過聲音,言漠開門查看,卻不見任何異樣

她飛身上了屋頂,巡視了一圈後,確定四周沒有隱藏的氣息這才飛身而下。

然,就在她踏入房門之際,忽覺身後傳來一陣迅猛的風力流動!

下一刻,感受到熟悉的內力氣息,她一個驚詫回眸!

奇銘一掀竇萬的面具就在對方回頭一剎那,大手一攬!

月色之下,頃刻之間,言漠來不及看清,只听面具落地發出清脆之響,一個模糊的白衣身影便迎面撞上來!雙臂一扣,將她鎖得死死的!

「嗯!」

被堵住呼吸的她看著對方那微微狹長的眼線與根根分明的睫毛,一時不敢相信

怎麼可能是他?

面具就著月光靜靜躺著,夜風吹起飄帶,輕盈悠揚而綿長

這種熟悉的體溫,熟悉的吻,竟讓言漠泛起一陣難以言喻的委屈壓抑的思念本像封口的酒壇,任其發酵,外頭既聞不到也嘗不到可是,一旦對方出現,酒壇就像燒燙了一般,那些不知是甜還是苦的瓊漿兀自沖破封口,化為鼻尖的酸澀,化為燒喉的哽咽,又化為無盡的索求!

感受到一點咸味,奇銘不禁蹙起雙眉,開始步步緊逼,將人逼進房內

狂熱之下,四周被殃及的小器物全然打翻!

本冰涼涼的房內,因為多了一人而溫暖,交纏的呼吸代替了言語,纏綿之余,傾訴娓娓道來

「哈哈」言漠因為哽咽,使勁換息,再次沉淪于吻後,她只覺滿腔的委屈越來越濃!

「啊!愛妃下手還真狠哈哈」奇銘吃痛後退兩步,捂著傷口平復呼吸

「哈誰是你愛妃?!你我已經和離!」言漠一邊緩和呼吸,一邊擦掉眼淚,冷冷道。她看看對方那身熟悉的裝扮,還有落在門外的面具,更覺氣憤,剛穩緩的呼吸又再次加速,「哈挺能演啊,臭狐狸!哈知道這里不歡迎你,就趕緊給我消失!」

奇銘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只能借由傷口作痛而輕輕申吟

「呵!」言漠見此,冷呵一聲,「王爺倒是愛演,竟還舍得讓新人獨守空房!既已和離,就該斷得干干淨淨,我不想見到你,王爺慢走!」

「」奇銘借著桌案強撐,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麼,便是一個不支,直接倒地!

「!」言漠听著那聲砰,剛想查看,忽然頓住身形自言自語道,「每每都是這一招,你不嫌膩,我還嫌膩呢!」語罷,她轉身就床一坐,一個馬步伸手拄起下顎,氣勢外放!

看你演到何時?!

房內十分安靜,言漠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聲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她終是抵不住越握越緊的拳頭,以及越蹙越擰的眉心

「狐狸?狐狸!」

最終,她還是起身扶起對方,將之放入床褥中。

就在她想解開對方衣襟之際,一只大手悄然覆上她的手

「愛妃果然還是在意本王的」奇銘睜開疲憊的雙眼,不忘淺笑道,「言兒,看在我負傷追你的份上,可以不生氣了嗎?」

「我信了你的邪!」言漠狠狠抽回自己的手,「王爺武藝超群,誰能傷你?!有空演戲,不如趕快回京!」語罷,她起身就想往外去,卻不料被奇銘抓住了刻剎劍鞘的一端!一個歪身,她直接回到了床上!!

奇銘眼疾手快,兩下就卸了對方腰間的雙劍!

「!」言漠剛想抓回刻剎,就見蒼泣滑落床邊,還未回神就被奇銘一個翻身壓制在下!她剛想出手點穴,卻被對方搶先大手一抓,鉗制在頭頂!「狐狸!你適可而止!!」

「」奇銘剛想吻上,見對方氣得整張臉都紅了,他露出慣有的淺笑凝望著,聲音好听道,「我為何要適可而止?」

「是你說你有愛慕之人了!」言漠沒好氣道,「是你說我不該霸佔王妃的頭餃!」

奇銘一听,不禁加深笑容道︰「哪里有新人?愛妃冰雪聰明,不難想到,那是我為了幫皇兄而設的局。將你‘趕出’京城,眾人才會相信我真的對黃姑娘有意。如今,局已成,我便立馬趕來找你」說著,他更加靠近道,「是誰說的,你我之間只是交易,既然只是交易,你又為何這般生氣?」

真心被戳破,言漠一計愁恨眼神射過去,只覺得眼淚再次在眼眶中打轉!

「你還想往哪逃?」奇銘垂著溫柔的雙眸,「明明舍不得,為何你就是不願直面自己的真心?」

「臭狐狸你故意的!繞這麼大一圈,就是為了讓我傷心,果然老奸巨猾!」

奇銘輕笑一聲,委屈道︰「你的性子又倔又強,不下猛藥,你還要躲到何時?」

向來牙尖嘴利的言漠竟一時無法反駁,任由對方擦拭自己的眼淚,任由對方一指劃過自己的臉頰,勾起自己的下巴

夢落天涯欲白頭,

香衣雪肌訴腸柔。

休悔徒遺寧心痛,

怎舍玉人惘陌游。

隨著腰帶被對方解開,言漠大吸一口新鮮空氣,忽然回神!

「哈哈,狐狸,住手」

「我的真心你還不明白嗎?」

言漠︰「」

見對方不答話,奇銘抬眸對望,看到言兒臉上的緋紅,他忽覺耳根火燙火燙眼下,不管對方說什麼,任何拒絕都像欲拒還迎

「狐狸?!」

奇銘眼眸一凝,一個起身一把拉起對方,用身形罩住言漠,他雙手一摁,牢牢抓住床的橫稜!

「愛妃是喜歡這樣嗎?」

言漠微微一驚,努力壓制下雜念後,她輕推對方,試圖尋找空隙。

奈何,不管她往哪邊逃,奇銘都會攔住去路,直到對方再次完全壓制她!

兩人離得極近,就這樣對望著,溫熱的呼吸互相交錯,近在咫尺

「果然小別後,」靜謐許久,奇銘先開口溫情道,「最難得,他地相聚,勝‧新‧婚~」

「狐狸」言漠不禁露出一個愁簾疏雨般的神情,正想回應,不料下一刻,她聞到了一絲血腥味!「你真的受傷了?」隨著詢問,她推開對方一看,果然,奇銘的月復部正在滲血

「無礙,一點小傷」奇銘拉住對方,依舊抱人鎖懷,「別走」

「是我剛才那一拳,害你傷口裂開了?」言漠十分擔憂又自責地看著對方,「誰人這麼厲害,能傷的了你?」

奇銘望著對方陷入沉默,深覺今晚是繼續不下去了,他松開雙臂,輕聲道︰「追你追得太急,不慎中了馬賊的陷阱」

「竇萬說的路上被搶了原來是真的?」言漠靈活下床,從包袱中尋出金瘡藥遞給對方,「我去打熱水。」

奇銘看著言漠遠去,迅捷解開衣襟查看,露出的傷口很平整,大約一寸不到,豎在肚臍右側三指距離,而其內滲出的鮮血中偶有黑色血液,傷口附近呈現枝條狀,青黑相間

一刻後,待言漠打著熱水回來,卻見奇銘已經換好藥與紗布,**不果地躺在被窩中。

正逢此時,店小二打著哈欠,將奇銘的行李搬了進來。

離開地下角斗場後,奇銘騎著言漠留在懷桐客棧的馬,帶著剩余的行李,依據馬蹄印跡一路追尋,途徑鎮落,他多番詢問路人,這才追至此處。

見小二離開後,言漠納悶道︰「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奇銘換上言漠遞過來的衣袍,非常主動地往床的里邊挪了挪,拍著被褥淺笑望著對方

「想知道?」他露出一抹戲謔的笑意,用眼神再次指指被褥,意思很明確。

「犄角旮旯的清石村你都能找到,還有什麼是你找不到的?」言漠不在意地轉身道,「我睡姿不好,床給你了。」

「啊」

「」听著身後的申吟,言漠明知是奇銘故意的,卻還是忍不住鈍足,誰料,僅此一瞬,奇銘竟然蓄力一甩被子將她罩了全!

被角一拉,言漠整個滾落床中,正好停在臥佛睡姿的奇銘面前!

「狐狸!」

「你知道,我為何化名竇萬?」奇銘拉緊裹纏的被角不願松開,「竇,」他一指指著自己,復又指對方,再指自己,「萬。」

「逗你玩?!」言漠即刻心領神會,十分氣憤地盯著對方!「偷奸耍滑、設彀藏鬮,看來王爺十分樂在其中!」

「呵~唯有苦肉計總能在你這起效」奇銘笑著貼近對方,「買糖葫蘆那日,我本無意隱藏身份,怪只怪你沒有認出我來。」

「你戴著面具,又時隔多年,我怎麼可能認得出你?」

「那昨晚呢?明明掀開我的面具便能確認,為何中途放棄?是怕期待落空嗎?」

言漠真是越听越來氣,假笑著很沒好氣道︰「那還不是王爺演技好,蘭花指、娘娘腔,真是無所不用其極!」說著,她盯著對方的臉頰,露出一副嫌棄的樣子

奇銘忍不住低低笑了一聲,繼而垂下眼眸看似冷靜道︰「就是要本王月兌光了伺候你,我也有臉做~」

「臭狐狸!不要」

臉字還未出口,奇銘大手一松,尋著間隙將人攏入懷中,蓋好被褥!

「狐狸你」

「放心,有傷在身,就讓我好好睡一覺不許再悄悄離開,言兒」

「」言漠正想掙扎,卻見對方聲音逐漸微弱,不過幾息便入了睡,只好放棄

此心安處是吾鄉,心,總是經不起流浪這種歸屬感包圍著,宛如冬日的爐火,讓人留戀著難以抗拒

言漠把頭埋在對方溫熱而結實的胸膛,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待大仇得報,她便不再逃,回到這個她眷戀的男子身邊,任由海枯石爛,只願與他共守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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