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爺子的臉上露出萬分歉意。
他伸出有些枯瘦的手。
「可沈氏也是你這麼多年的心血，要是沒有你，沈氏也沒辦法走到這一步。」老爺子這麼說著。
可是卻還是同意了沈建他們的做法。
安歌在一旁看著，甚至有些心疼此刻的沈碎，她抬頭，看著沈碎。
男人勾唇，笑得很輕松︰「忙了這麼多年，也該好好休息了，我本來就想離開沈氏，是你一直在挽留我。」
沈碎並沒有覺得遺憾，或者其他什麼，對于他而言，現在這個結局，是他求之不得心。
沈老爺子劇烈的咳嗽了幾下。
「既然你執意這樣，我也不好再說什麼，有什麼需要隨時來找我。」老爺子嘆了口氣，「我把你領進沈家，讓你坐在沈氏總裁的位子，也是看重你的能力。」
沈碎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得到的，也已經足夠多了，對于老爺子，更多的是尊重和感恩。
當初要不是老爺子堅持讓他進沈家門，他現在可能已經被紫蕊折磨死了。
所以沈碎根本不會計較。
他提前離開了病房。
坐在一旁的安歌目睹了一切，她還是說了︰「沈爺爺，這樣未免對三爺太不公平了。」
「唉。」老爺子嘆了口氣，「老天爺作弄他，如今我也在落井下石，可是我現在若是執意讓他去沈氏，那里只會更亂，我相信以老三的能力，不管去哪里，都能嶄露頭角。」
「可如今的沈氏，也是因為三爺而有如今的規模和地位，後來者不過是坐享其成，這……真的是你的意願嗎？」
安歌靈魂發問。
也想要听老爺子親口說出自己的意思。
她不是在逼迫老爺子，而是想要東西老爺子對于沈碎的態度，從一開始當沈碎是工具，還是家人，現在知道他不是沈長庚的兒子，就想要甩開這塊跳板了？
「是與不是，現在都已經發生了，我對老三滿懷愧疚，可你也看到了，我說了給他股權，他不願意要，沈建也是我的兒子，南星是我唯一的孫子。」
老爺子說手心手背都是肉，這件事情的結局，只能如此。
「我明白了。」安歌淡淡的道，她拍了拍老爺子的肩膀，「您好好休息吧，希望沈氏能維持住現在的位子，也不枉沈碎一番苦心了。」
安歌沒有多說什麼，其實她還是有些心寒的，對于她而言，想要在沈老爺子這里得到的不是這樣的答案。
安歌下樓的時候，在門口踫見了沈碎。
他丟了手里的東西，抬頭看了安歌一眼。
「走吧，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開車來的。」安歌輕聲道，她的眉頭微微蹙著，兩個人之間那微妙的尷尬，特別明顯。
安歌沒有多說什麼。
沈碎也只是點點頭，兩個人走到車前，都停了下來，他們沒有說話，只是相互看了一眼，就那麼一眼，便藏了無數的情愫。
「我先走了，還要去見一個人。」
「嗯，路上小心。」安歌的生疏和客套，落在男人的眼中，特別的難受。
沈碎多想上前抱一抱她，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假的，他並不是什麼楚家私生子，跟她也並沒有什麼血緣關系。
可是現在魚已經咬餌，他沒有理由現在放棄。
安歌坐在車內，神色同樣快繃不住了，她多怕自己沒忍住，轉手就把手里的證據爆出去。
安歌深呼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沈建的這一步，也僅僅只是開始，那在背後操控的人，也快要從漩渦之中露出真面目了。
……
沈碎去了一家畫廊，這個點，畫廊還沒有開門，只有他一個人坐在里面。
來見面的人，穿了一身西裝，環顧四周之後，確定足夠低調才進門。
楚二爺進來的時候，就看到沈碎很休閑的坐在那兒。
看起來十足的閑散人士。
「你這樣子，我還真是不習慣。」楚二爺笑了一下，在他對面坐下，這種裝扮的沈碎還是頭一次見。
「這個畫廊是你開得，我也很不習慣，原來道貌岸然這個詞，是為你造的。」
沈碎這麼說道，他之前沒少來過這里，沒想到居然是個滿手銅臭的人開得這家畫廊。
楚二爺笑了︰「我這是融入血液之中的天賦，與生俱來的，完美繼承我媽的優良基因，在藝術上面有些造詣沒什麼。」
沈碎不跟他廢話，直接問︰「楚二爺找我，不會是想討論這些畫吧？」
楚二爺笑了，抿唇︰「也不是看你笑話來的，放心，我沒這種變態的癖好。」
男人勾唇，沒有接話。
「像你這麼有能力的，最近沒少有人來挖你吧，我想著先下手為強，沈家不該這麼對你。再怎麼說，你也是沈氏的功臣，那老頭竟然連半點情面都不給你，說走就讓你走。」
楚二爺一副替沈碎打抱不平的樣子，連著說了許多話。
男人依舊無言。
「我可以給你足夠的資本，讓你做出一個比沈氏能厲害的集團，怎麼樣？」楚二爺挑眉，看著對面不動聲色的男人。
沈碎怔了一下︰「這話听起來很讓人心動。」
「他們沒有人性，涼薄至此，我想你也不該對他們留情吧？」楚二爺笑得越發猖狂。
根本沒有半點掩飾的意思。
「你似乎很討厭沈氏？不，確切的說，你很討厭沈家？」
沈碎質問楚二爺的目的。
男人卻只是告訴他，他看不慣沈家那個虛偽的老頭。
「我就是不想讓沈家好過，你我也算是殊途同歸，你被人拋棄，恰好我有這個能力可以幫你。」楚二爺輕聲道。
沈碎更是直接就揭穿了楚二爺這話的漏洞︰「依照你現在的能力，想要做空沈建管理之下的沈氏，易如反掌，根本不需要我下場，楚二爺想找我合作，是不是該說一個足以讓人心動的理由，哪怕是狡辯，我也信了。」
這男人，真損啊。
根本不給別人機會。
「你說的沒錯，我想要讓沈氏倒，太簡單了，但我想要揭穿沈家人的嘴臉，就必須借助外人的手。」楚二爺深呼吸一口氣，眼神之中的憤怒那麼深。
甚至帶了濃烈的恨意。
沈碎很輕松地靠在沙發上，點了一支煙。
楚二爺看著他︰「大概連你都不知道，所謂的沈氏集團，其實是沈家和楚家合資的，可是為什麼在我父親病重那些年，沈家老爺子會那麼輕易的掌控整個集團？」
沈家沒有付出一點代價就讓沈碎走到了這一步。
「你就真的甘心嗎？」楚二爺抬頭，看了一眼面子的男人，他狠狠地瞪著沈碎。
男人的神色很平靜。
「不甘心，又怎麼樣？」沈碎勾唇，「難不成楚二爺真的想要我親手摧毀沈氏？畢竟它也是我的心血。」
「咳咳，你不像是優柔寡斷的人。」楚二爺勾唇，「我就是想要看著沈家那自以為是、自私自利的老頭，承受這一切。」
楚二爺說當年的事情，誰也說不準，雖然楚沐心甘情願把所有股權出讓，並且沒有任何後悔的意思。
「你倒是很會挑選啊，我順遂你的意思，把沈家拉下水，你再借此機會，披露我跟楚家之間的關系，利用這個熱度，把老爺子推上風口浪尖，是嗎？」
沈碎直接戳穿了楚二爺的目的，他才不會成為誰手里的一柄刀刃。
這個男人還是低估了他。
當然，整個雲城的人，都低估了他。
沈碎站了起來︰「這麼看來，我們是沒有機會合作了，道不同，不相為謀。」
楚二爺僵了一下，他的神色有些著急︰「怎麼會道不同呢，你就真的忍心被沈家這麼對待嗎？」
「我是個男人。」沈碎笑著道，「我可以用我自己的辦法，去面對這一切，而不是借著誰的幫忙。」
沈碎離開了畫廊，沒有再給楚二爺機會。
楚二爺看著遠去的背影，內心深處無比的震驚，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還真是有骨氣啊，只是這個年代，骨氣能值多少錢呢？」
他期待沈碎回來找他，也很期待沈家墜入萬丈深淵的時候。
自從離開沈氏之後。
沈碎每天的日子，都很清閑。
他也有時間，在後花園喝杯茶，看一看這日出日落，順便再看看對面那棟別墅里的女人再干什麼。
「你買了個望遠鏡，該不會是要偷窺我吧？」
某人不請自來。
拿了一些小甜點，是白橙做給肖瑾吃的，她順路拿了一些回來。
「嗯。」沈碎輕聲道，「觀察一下，你有沒有不良習慣，不行嗎？」
「這里我一周都不會回來一次，你這設備看來是白買了，不管現在整個雲城怎麼討論你這只跌入凡塵的鳳凰，是不是變成雞了。但在我這里，還是能收獲一些安慰。」
安歌抿唇，輕聲道，坐在他的對面。
她根本不信因為這些打擊，沈碎會一蹶不振，但看男人此刻的樣子，多少有些狼狽。
甚至從男人的眼神之中讀出了一絲弱小、可憐又無助的表情。
「TN集團新年限定的珠寶，我已經買了。」沈碎突然轉了話題，「算是支持你的設計。」
「？」安歌愣了一下，她還沒有拿出藏起的東西呢，她甚至于懷疑這個男人是不是會窺探她的心思啊，「我的東西，不需要特意捧場，賣的很好，根本剩不下什麼。」
「是嗎？」
沈碎笑著道，眼楮眯起一道彎，笑得很暖。
跟這冬日里和煦的陽光一樣，暖入人心。
雖然兩個人之間的關系有些生疏，甚至于安歌故意裝作很尷尬的模樣。
她拿出一個盒子遞了過去。
「我知道你不需要人安慰，就當做一個新年禮物吧。」安歌把盒子遞了過去，里頭就是這個年限的珠寶，跟這個主題是一系列，但這個龍的，是唯一一個。
男人的眉頭微微蹙著，他想起之前買的那一套︰「似乎這個系列里面沒有龍。」
「是啊。」安歌笑著道，「這是特別為你定制的，全世界就唯一這一個。」
沈碎的心頭，軟了許多，酥酥的。
他沒有多說什麼。
就听到安歌說了一聲︰「就當做孝敬長輩吧，我先走了。」
安歌走得很快，臨走之前還不忘嘲笑了男人一下，那笑卻是透入寒風之中。
她回去的時候，接到了徐況的電話。
說是看到沈碎跟楚二爺私會的畫面，在一個畫廊內，徐況還特意拍了照片。
安歌覺得徐況做個律師簡直屈才了，比她之前養的那個私家偵探還要厲害。
二叔見沈碎，當然是別有目的。
安歌只是沒有想到，一切竟然沒有超出預料，去咬餌的人，竟然真的就是楚二爺，這未免一點驚喜都沒有。
到底楚家、沈家之間藏了什麼秘密？
她也很好奇。
……
沈氏集團。
沈碎離開沈氏已經有好幾天了，雖說集團還在有條不紊的運作，但是有些問題還是暴露的很快。
「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養你們這幫廢物干什麼？」沈建懊惱的很，之前要跟沈氏合作的大集團斯域，卻在沈碎離開之後，直接撤銷了跟沈氏的合作。
這無疑是當下最嚴重的問題。
沈建狠狠地將手里的文件甩了出去。
他知道這肯定是沈碎在背地里耍手段。
但他不可能就這麼被人牽著鼻子走。
「斯域一直以來，都是跟我們沈氏合作的，這次……我想是因為大總裁……不是，三爺的原因，斯域跟三爺私交一直很好。」
沈建猛地抬頭，眼神之中滿是嚴厲。
「怎麼，沒有他，就真的搞不定斯域了？那可是跨國大集團，要是我們跟斯域斷了合作的消息傳出去，對沈氏的影響多大不需要我提醒我吧？」
沈建懊惱的很，一群廢物，就知道說這些氣話。
「你們去聯系斯域的負責人，我們要盡快約他們見面，利潤方面可以再談。」
「是。」
「散會。」沈建氣得不行，他就不信了，偌大的沈氏，沒了沈碎就真的會陷入僵局之中。
這幾天還不是照樣運行的很好？
沈南星進辦公室的時候，就听到了沈建連連嘆氣的聲音。
他小心翼翼地開口︰「斯域能不能跟我們合作，關乎重大，爸，咱們要不要……」
沈建猛地抬頭︰「都沒有跟斯域的人對接過，怎麼知道我們不行？」
「可是人家那邊直接說了，不是三叔絕對不合作。」沈南星更加小心翼翼的試探，「斯域那邊現在連電話都不接了，這麼大的事情萬一被人知道。」
沈建揉了揉眉心，讓他現在去求沈碎是不可能的，他們已經鬧到了這個地步。
沈碎被踢出去局，還怎麼可能回來幫忙。
「斯域很快就會做批示，到時候我們可能會處于被動的局面。」
沈南星繼續道，還是要提醒沈建這個事情的嚴重性。
「先聯系他們，就說沈碎要見他們，暫時把人約過來見面才好。」沈建說只能靠騙了，還好最近沈碎的電話一直打不通，他整個人也處于人間蒸發的狀態。
既然斯域集團那麼看重沈碎，不妨就先利用他的名頭做點事情。
「這……不需要告訴三叔，會不會不太好？」
沈南星到底還是有些擔心，畢竟沈碎不是一只紙老虎，能跟沈氏最大的客戶斯域集團維持這麼好的關系，實屬難見。
再加上斯域集團能為了沈碎一個人，放棄跟沈氏全盤合作。
足以看的出來，沈碎的能力。
「讓你去辦就是辦，別在這里廢話了。」沈建催促道，他就不信，沒了沈碎，這些事情就真的做不成？
斯域集團的回復果然來的很快。
他們已經派人過來跟沈氏對接。
就在第二天下午，沈建甚至于推了幾個重要的工作，騰出了足夠的時間。
可是斯域集團的人，在進辦公室門的一瞬間，沒有看到沈碎，就已經變了臉色。
「我想告訴你，我們斯域只認人，想要跟我們合作的人多了，沈氏也僅僅只是諸多可以挑選當中的一個。」林小暖勾唇，直接這麼說話。
根本沒有給這位新上任的沈氏總裁面子。
沈建急忙解釋︰「我們也是想親自面談，來告知你們，我們的誠意，沈氏跟斯域合作這麼多年，彼此也很熟悉，你也知道沈氏有足夠的實力。」
「我不想听你廢話，見不得沈碎，這個單子你們也別想。」林小暖傲氣的很。
斯域跟沈氏的體量是不一樣的。
放眼雲城，沈氏的確是數一數二，但是斯域不一樣。
「我想我的時間也很寶貴。」林小暖再度提醒了一句。
恰好這個時候，沈南星推門進來，他在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林小暖時，驚訝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林小暖？」沈南星驚愕的很，他萬萬沒有想到，斯域派來的人，居然是自己曾經的同學，明明年紀那麼輕，卻成了能夠代表斯域來跟沈氏談判的人。
林小暖推了推眼鏡，露出一副驚愕的神色︰「沈南星？真是好巧啊。」
沈建一看這兩人的關系，當即懸著的心就放下來了，看樣子是舊相識。
還好，峰回路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