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8章  我帶你回家

外家頂尖高手之間的對決,總是充滿了野性與血腥。

漫天的大雪中,一方一往無前,一方誓死不退,將悲壯與慘烈演繹得淋淋盡致。

白色籠罩的世界中,血液的鮮紅顯得格外刺眼。

楊志的額頭、鼻梁、眉角、嘴唇,鮮血橫流。原本虎虎生威的雙眼,因腫‧漲擠壓成一條縫,從這條縫隙中,隱約能看到依然冒著精光的眼楮。

壯碩的身體上,拳印一個疊著一個,密密麻麻、斑駁陸離,鮮艷明亮的血紅與深淺不一的青紫交錯覆蓋,看不見一寸完好的皮膚。

肌肉早已麻木,隱隱有些感知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

雙拳微微顫抖,裂開的虎口處,血珠子一顆接著一顆有節奏的往下低落,鮮血滴在白色的雪地上濺開,一朵朵血紅色的小花在白雪上盛開。

半步金剛的交手,像是一場矛與盾的交鋒,不是矛先折斷,就是盾先破開。

雙拳的麻木和顫抖、來自內髒肺腑的疼痛,都在告知著他自己的矛快要斷了,自己的盾也已經開裂了。

強悍!這是他對祁漢最深刻的體味。同樣是半步金剛,自己的一雙鐵拳竟然生生被對方的身體震得虎口崩裂、骨骼顫抖。

如此強悍的抗擊打能力和攻擊力,若不是事先有槍傷,自己早已成為了一具冰冷的尸體。

祁漢傲然而立,呼吸沉重、臉色蒼白。

隨著呼吸之間,赤果的胸膛高低起伏。

隨著起伏之間,鮮血有節奏的從胸膛和月復部的彈孔處擠壓而出,沿著身體肌肉的溝壑文理緩緩流淌。

在對方的剛猛拳勁之下,月復部的三顆子穿破肌肉層完全沒入了身體,深不可見。唯有心口處的彈孔還隱約可見金色彈頭的影子。

這一戰,是他有生以來第二次感知到死亡的臨近。

第一次,是在他二十多年前殺人之後逃離華夏的過程中,被曾經的戰友圍追堵截。

沒有人從一出生就注定要當殺手,他更加不是。

作為祁家拳的唯一傳人,通過特殊渠道應征入伍,成為那一代威震海內的兵王,他本有著光輝的前程和體面的人生。本該光宗耀祖將祁家拳發揚光大。

但是,沒有人的人生是可預見的,沒有人可以把自己的人生完全掌控在手中,哪怕他已經屢立戰功,是國家重視的一代兵王,也不會例外。

多少個夜里,他在夢中重回那一天,他帶著無比悲傷的心情抱著戰友的骨灰送他回家,一路上他默念著事先想好的慰藉詞句,但是,他沒有機會說出口。

當他把戰友送回家時,看到的不是戰友滿頭白發的父母和雙眼含淚的弟妹,而是三具尸體。

身體還帶著余溫的三具尸體。他沒想到,敵人的報復會來得這麼快。

為國而戰,換來的卻是滿門屠殺。

那一年,他通過蛛絲馬跡一路追蹤仇敵的線索,卻始終找不到那位凶手。

一怒之下,他屠了凶手在華夏的滿門,雞犬不留。

從此,他從華夏兵王成了通緝要犯。

當年的圍追堵截,若不是戰友刻意給他營造出一條生路給他,他早就死了。

從那以後,他從正義化身為邪惡,從拯救化身為毀滅,他喜歡上了鮮血的味道,喜歡看獵物臨死前的恐懼,這一殺,就足足殺了二十多年。直到那一年黃九斤來到中科

迪拉斯山,才提醒起他曾經是一位華夏兵王。

那天晚上,黃九斤告訴他,當年的事情其實並不是報復那麼簡單,而是境外勢力為了除掉他故意給他設的一個局,為的就是讓華夏自己除掉一位震懾海外的兵王。

他其實早已猜到,但是他仍然不後悔。唯一遺憾的就是,讓太多的人失望了。

黃九斤告訴他,如果想要求得心靈的安寧,如果想要突破最後的桎梏,這是一次自我救贖的好機會。

其實他並不確信這是否是一次自我救贖的機會。但是,他從陸山民身上得到了啟發,心所至、行所至,既然看不清結果,唯有邁開眼前這一步。不管結果如何,至少可以求得片刻的心安。

楊志用力握緊拳頭,以刺激手臂肌肉的感知和掩蓋住雙臂的強弩之末。在拳頭力量的擠壓下,虎口處的鮮血加速流出,由一顆顆血珠子變為一串血線滴落。

「你今天的所作所為不像是一個殺手」。

祁漢從回憶中出來,眼神平淡得與這場生死大戰毫不相符。

「你認為怎麼樣才算是一個殺手」?

「要殺人,至少也要先保證自己能活著,而你更像是在求死」。

「每一個站在巔峰的人,都要為之所處在的高度付出相應的代價。你也一樣」。

楊志的目光緊緊的盯著祁漢心口處的彈孔,「你說的很對。我在守護中拼殺,在守護中證道,沒有必死的守護,就拼不出我今日的境界。我很好奇,作為一個殺手,你是靠什麼信仰攀登上如今的境界」。

祁漢淡淡的看著楊志,「我的信仰,就是用你的鮮血洗掉我過往的罪孽和恥辱」。

楊志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一個殺手,竟然會感到罪孽和恥辱」。

「我曾經是一位軍人,一位華夏軍人」。祁漢不自覺提高嗓門,聲音中充滿了自豪與驕傲。

「我也是」!

祁漢看向楊志的眼神帶著淡淡的鄙夷和不屑,「你不一樣,你是先當的呂家的狗,在當的兵。你當兵的目的不是保家衛國,只是為了當一條更加合格的狗」。

「笑話」!「呂家數十年的打拼,為國家和時代經濟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你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殺手,竟敢大言不慚」。

「貢獻」?祁漢冷冷一笑,「囤積居奇、投機倒把,挖國家的牆角,吸百姓的骨髓,你們殺的人比我要多得多」。

楊志緩緩的凝聚著渙散的氣勢,「只要再打上兩拳,你心口的子彈就會釘入心髒」。

祁漢的目光停留在楊志略微顫抖的雙拳上,「你已經沒力氣了」。

「外家講求人定勝天,只要沒有倒下,誰也說不清身體里到底還有多少潛力,包括自己」。

「很好!你有資格死在我手上」!祁漢一步跨出,拳頭在空中打開,雪花在拳勁之下四散炸開。

楊志咬緊牙關,邁開麻木的雙腿,舉起麻木的雙拳,無視祁漢的來拳,蠻橫的打向祁漢的心口。

祁漢一拳打在楊志額頭,另一拳護住心口擋住來拳。

楊志中拳身形暴退,撞在一棵粗壯的大樹上,樹上的積雪嘩啦啦抖落,在兩人之間形成一條白色的瀑布。

祁漢沒有停留,繼續踏步上前,楊志也沒有停留,借著撞在樹上的反彈之力迅速反撲

雪白的瀑布還未完全落地,兩人的拳頭同時從雪花中打出。

「瀑布」陡然炸開,雪花如利劍般飛濺。

「砰」!楊志再一次暴退撞擊在樹干之上,粗壯的樹干發出 呲 一聲,應聲而斷。

伴隨著大樹斷裂的聲音,楊志悶哼一聲,胸中鮮血奔涌而上,沿著喉嚨直達口腔。

楊志緊咬牙關,硬生生將要噴出來的鮮血吞了回去。

一口氣未衰,再次雙拳齊出,但拳頭上的力量已經是虛弱無比。

祁漢兩只粗大的手掌揮出,準確扣住楊志有些虛弱的手腕,輕喝一聲,楊志本已強弩之末的手腕發出 嚓一聲,如同斷裂大樹般應聲而斷。

余光之下,祁漢看見楊志嘴角冷酷的笑容,就在這時,楊志身上一股龐大的氣勢陡然勃發。

祁漢暗道不妙,本能放開楊志雙手後退。

但仍然是晚了一步,伴隨著楊志的一聲暴吼,只見他彎腰低頭,使出全身力氣用頭部撞擊向祁漢的心口。

「砰」!回光返照般爆發出的力量將祁漢撞得跌跌後退出去七八米。

在剛才相撞的瞬間,祁漢感覺到胸口一陣刺痛,伸手一模,入手全是溫熱的鮮血。低頭一看,已經看不見那顆金色的彈頭。

一撞之後,楊志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干了一般,噗通一聲半跪在地上,雙手無力的耷拉下垂。他吃力的抬起頭,看到祁漢胸口的鮮血汩汩的外流,流到地上匯聚成一股紅色的細流,剛才吞回去的那口鮮血終于壓制不住噴了出來,與那股鮮紅的細流匯聚在一起。

「我說過,沒有到最後,連我自己也不知道還有多少潛力沒有爆發出來」。

「狼頭」!一聲顫抖的聲音從林子傳來。狼二的長袍沾滿了已經凝固的鮮血,不知道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他的手上拿著一柄狹長的匕首,刀尖上還掛著一滴鮮血。

「別過來」!祁漢輕喝一聲。

狼二停留在兩人十幾米開外,看著祁漢胸口汩汩冒出的鮮血。

「我帶你回家」。

「家」?祁漢轉頭看向狼二,「中科迪拉斯?北美?南美?還是非洲大草原」?

祁漢望向天空,「我的家就在這里」。

「你走吧,帶著兄弟們離開華夏,不要再回來」。

「不」。狼二搖了搖頭,經過一場大戰,他的顯得疲憊而蒼老。

說完這個「不」字,須發飛舞,滿身氣機激蕩起血色長袍,下一秒,他已經提刀直奔半跪在地上的楊志。

「不要」!祁漢心口一疼,踏步猛沖。

匕首帶著內勁刺破楊志的肌肉,在內氣的催動下一點點往肌肉下的心髒擠。

楊志沒有理會胸口的匕首,嘴角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容。

他的眼楮連看也沒看眼前這個易髓境巔峰初階的內家殺手,而是帶著笑容看向正奔赴而來的祁漢著急的眼楮。

在祁漢趕到之前的瞬間,他抬起手,用手臂的臂彎夾住比他矮了大半個頭的狼二的脖子。

「 擦」!

「你給我去死」!

祁漢的拳頭呼嘯而來,打在楊志的頭部。

楊志龐大的身軀騰空飛出。

祁漢發出悲壯的吼聲,追著楊志的身形而上,將他狠狠的壓在雪地里。

兩只千鈞巨拳如擂鼓般砸在楊志頭顱之上。

每瘋狂的打出一拳,他胸口處的鮮血就如噴泉般飆射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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