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1章  他說他永遠是你朋友

荒涼的山谷,雪山在山谷的盡頭露出遠遠的一抹白。

身前,滄桑枯爛的樹木橫七豎八,腐敗黑色的枯草匍匐在地,一眼望不到頭。

身後,茫茫的黃沙此起彼伏,一直延伸到天際。

沒有風、沒有溫度、沒有聲音。

那雪山的山巔有一個身影,看上去很小很小,是這方天地唯一的生氣。

渺小的身影釋放著光和熱,格外耀眼,猶如給死寂的世界注入了一縷靈魂,給人溫暖、給人希望,讓人意識到自己還活著,或者,也許這一切的荒涼,本就是為襯托她的存在而存在。

春日的陽光灑進房間,暖洋洋、懶洋洋,在地上拉出長長的的影子,縴長而挺拔。

柔和的陽光照著她那柔順的長發,散發出暖暖的金光,黑色領口上白皙的脖頸,熠熠生輝。

春風從窗戶吹進,輕撫、溫柔,長發微微蕩漾,領口時卷時舒。

沐浴在光明和溫暖之中,徜徉在寂靜的金色河流,時間和空間在此刻定格。

‘我還活著’!陸山民在心里呼出一口氣,無聲呢喃。

那個站在在窗前的身影轉過身來,金色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整個人發出淡淡的柔和光芒。

清脆的腳步聲打破天地間的死寂,噠噠噠悅耳動听。

「你醒了」。聲音有些冷,有些遠,但听上去很溫柔。

陸山民嘴角輕輕笑了笑,思緒漸漸從凌亂無盡的黑暗中拉回,認出了眼前的人。記憶也慢慢從大腦深處涌了出來。

薛猛的最後一擊猶如天外隕石砸入江河,江水倒灌,逆流而上,蠻橫無忌的沖破一道道竅穴關隘,江水肆意橫行,滔天的洪水沖垮兩岸一道道堤壩,江水蔓延,淹沒兩岸千畝良田,萬畝莊稼。整具身體內部支離破碎,斷壁殘垣,四處積水,氣機不歸竅,血脈不歸路,髒器被擊打得搖搖欲墜。

在神魂震蕩之際,他曾不止一次隱隱感覺到有一股天外來水,沿著支離破碎的江河緩緩而上,逢山開路遇水搭橋,縫縫補補,修修整整,在經脈竅穴之內開溝築壩,緩緩將四散積水引導入大江大河之中,慢慢在大河兩岸築起籬笆,讓混亂混沌的氣機慢慢進入正軌。

「謝謝你」!陸山民開口說道,聲音有些沙啞。

「能說話,證明死不了」。海東青聲音依然冰冷,但明顯看得出舒了一口氣。

近距離看,陸山民發現海東青未被墨鏡遮住的半張臉很是蒼白,毫無血色,應該是之前用內氣替他引導體內氣機所造成的後遺癥,「你不是應該在東海嗎」?

海東青的眉頭皺了皺,略帶怒意的說道︰「你以為你是誰,這個世界上能管住我的人還沒有出現」。

陸山民沒有生氣,微微笑了笑,開玩笑的說道︰「對待病人就不能溫柔點」?

海東青顯然對這樣的玩笑一點有也沒有興致,嘴角微微翹起一絲弧度,帶著明顯的輕蔑。

「臉皮不是一般的厚,作為一個男人,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還有臉笑得出來」?

陸山民的笑容僵在臉上,略顯尷尬。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口干舌燥,見床頭櫃上有一個水壺和空水杯水杯,試圖掙扎起來倒一杯水喝,剛一用力就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海東青像是沒看見一般,任由陸山民顫顫巍巍的掙扎了好幾次,不但沒有幫助,嘴角反而露出淡淡幸災樂禍的淺笑。

之前對海東青的感激之情霎時間蕩然無存,陸山民死死的咬著牙關,憋著一口氣,忍著身體從內到外的劇痛繼續掙扎起身。

等終于半坐起來的時候,已經是近五分鐘過去,氣喘吁吁,全身更是大汗淋灕。

陸山民喘著粗氣,昂起頭,帶著示威的笑容看著海東青,仿佛是在說不用你幫忙我自己也能行。

海東青雙手環胸,墨鏡遮住眼楮看不清眼神,不過陸山民依然看得出她帶著一種看戲的姿態。

緩緩調動著體內的內氣,不過體內的氣機剛入流歸海,剛提起一口氣,就切割得本已千瘡百孔的經脈痙攣似的疼痛,陸山民咬著牙顫抖著手去拿床頭櫃的水壺。

當手觸模到水壺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傷得有多重,一個小小的水壺,仿佛像一座大山那麼重,反復試了兩三次,硬是沒有拿起來。

陸山民喘著粗氣,胸膛起伏不定,每一次呼吸都牽扯得五髒六腑疼如刀割,汗水如黃豆般顆顆掉落,  啪啪打在被子上。

但是,他仍然沒有打算叫海東青幫忙。

海東青也同樣絲毫沒有要主動幫忙的意思。

一個坐在床上,一個站在床前,兩人都是漠然不語,似乎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像兩個斗氣的小兩口,都不願退縮半步。

陸山民看著窗外射進來的陽光,有細細的塵埃在陽光中輕輕跳動,不禁微微搖頭輕笑,海東青是一方霸主,十幾年殺伐果斷,而自己也早已不是那個懵懵懂懂什麼都不懂的山民,兩個普通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為了倒杯水的小事情僵持住,不禁覺得有些好笑,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他們兩個身上,說出去要麼沒人信,要麼會讓人笑掉大牙。

但同時也覺得一陣放松,或許這才是人生的原本的樣子。

亂花迷人眼,很多人漸漸的忘了真實的自我,包括他們。

海東青也輕輕笑了笑,很自然,沒有絲毫蔑視。

兩人相視會心一笑,不用言語,仿佛都知道對方此時的心境。

無聲勝于有聲。

海東青走到床頭櫃前,拿起水壺倒上半杯白開水,遞向陸山民。

陸山民接過水杯一飲而盡,喉嚨發出汩汩的聲音,酣暢淋灕。

喝完一杯水,精神好了許多,看了看陌生的屋子和窗外陌生的環境,問道︰「這是哪里」?

海東青拿過陸山民的水杯放好,淡淡道︰「不是只有你在天京有布局」。

陸山民哦了一聲,沒有追問這個問題,又問道︰「我昏迷幾天了」?

「五天」。

陸山民眉頭緊皺,各種思緒縈繞在腦海里,呢喃道︰「出大事了吧」?!

「你說呢」?剛和顏悅色說了兩句話的海東青再次有些怒意,「作為晨龍集團的董事長,好勇斗狠,不顧大局,想當英雄,最好是做孤家寡人,要不然會害死人的」。

「外面情況怎麼樣」?

「怎麼樣也不關你的事,你現在一個廢人,站都站不穩,能有什麼用」。

陸山民試著下床,剛一動作,又是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別折騰了」,「好好躺著吧」。

陸山民無力的半躺在床上,腦海中仔細的思考前因後果,「你覺得我能躺得安心嗎」?

「躺不安心也得躺著,你死了,他們勝了也敗了,你活著,他們敗了也可以從頭再來」。

「大黑頭和小妮子呢」?

「殺人去了」。海東青淡淡道,沒有絲毫表情。

陸山民沒有絲毫意外,他太了解他們兩個人,自責的說道︰「是我魯莽了」。

說著平靜的看著海東青,「給我講講這幾天的事吧」。

見海東青沒有開口的意思,笑了笑說道,「我懂得輕重,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我答應你好好呆在這里養傷」。

海東青眉頭微微皺了皺,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牽一發而動全身,你和薛猛的一場死戰讓投機取巧的吳青峰起了渾水模魚的心思,同時也讓納蘭子建鑽了空子。左丘的身份暴露了,大決戰也提前開始了」。

「左丘」?陸山民猛的瞪大眼楮,心髒狂跳。

「他沒死,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比你更懂得怎麼活下去」。

海東青停頓了一下,想了想,還是沒有把藍波幾人的死說出來。

「他人呢」?知道左丘沒死,陸山民松了口氣。

「在通知我們決戰開始之後就失蹤了」。

陸山民緩緩閉上眼楮,內心無比復雜。

「別弄得像失戀一樣扭扭捏捏,至少從目前來看,他沒有背叛你,也沒有做出一件傷害你的事情」。海東青嘴角再次翹起鄙夷的不屑。

「是啊,但是我卻越來越看不懂他了」。陸山民苦笑一聲。

見陸山民滿臉焦作感傷的樣子,海東青沒來由更加生氣。

「男人就該有男人的樣子,跟個娘們兒似的,丟人現眼」。

陸山民睜開眼楮,苦笑道︰「你不明白我和他之間的感情」。

「哼」,海東青冷哼一聲,「我本以為只有女人才會在心里對別人產生依賴感,沒想到你一個男人比女人還不如」。

陸山民猶如身體被閃電擊中一般,一股電流在全身猛的流過,海東青的話似乎正好擊中了他的內心,對左丘,那股依賴感,從民生西路開始,越來越強,連自己都沒查覺到。

被海東青當面拆穿,陸山民並沒有多少尷尬,坦誠的說道︰「你說得沒錯,我確實對他已經形成了依賴感,但是,他也是我的朋友」。

海東青細細的品味著朋友兩個字,在她的人生中,這兩個字是與她絕緣的。

「失蹤前,他給你留了條信息」。

陸山民嗯了一聲,「他是不是說,剩下的路讓我自己走」。

「他說他永遠是你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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