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2章 不再言語

坐在車上,魏無羨一邊開車一邊打著噴嚏,嘴里不住的罵罵咧咧。

听剛才納蘭子建的意思,兩人打起來應該是為了小妮子,這讓陸山民很想不通。

「四師兄,你們怎麼打起來了的」。

「誰知道他發什麼瘋,本來相談甚歡,莫名其妙就撲了上來」。說著嘶的一聲,「你看,臉都腫了」。說著嘿嘿笑道,「不過他也不好過,我剛才抓了他一撮毛下來,讓他變成了一只禿鷲」。

陸山民沒有心情跟他開玩笑,納蘭子建最後說的話,明顯是意有所指,他雖然不相信納蘭子建說的話,但到天京以來,本就保持著高度謹慎,心里不由得產生一些疑慮。

魏無羨揉了揉臉頰,一邊開車一邊說道︰「小師弟,看不出你還是個書法大師,之前怎麼沒听你提起過」。

「你不是查過我嗎」?陸山民轉頭盯著魏無羨。

「我也就大致查了一下你的經歷,誰知道你還有這絕活兒」。

陸山民怔怔的看著魏無羨,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

魏無羨得意的笑道︰「小師弟,今天收獲不小吧,你得好好感謝我,要不是我帶你來,你怎麼可能與呂松濤交好,他可是一顆大樹,你沒看見那些人見你倆親熱牽手時候的表情,精彩至極。以後真要是有磕磕踫踫,相信他們也不敢輕易對你動手。如此大功,你得在小妮子面前替我說說好話」。

陸山民淡淡一笑︰「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你以為就憑你的幾句好話,田衡就會邀請我,即便沒有你,他也會想其他辦法讓我參加今天的酒會」。

魏無羨啊了一聲,驚訝的轉頭看著陸山民,愣了半天哈哈大笑,「小師弟,做人要謙虛,千萬不要給你點顏色就開染坊,你動動腦子,人家憑什麼請你」?

陸山民半眯著眼楮看著魏無羨,「你真不知道」?

「知道什麼」?魏無羨一邊開車,一邊不屑一顧的反問道。

「你們這幫人平時不是談經濟政治,就是談生意上的事情,今天怎麼就突然變了風格,還偏偏聊起了書法」。

魏無羨眉頭微微皺起,咦了一聲,「你是說田衡知道你是個書法大師,然後故意出了這個題讓你出彩,順便還結交上呂二公子」?

「你不覺得太巧合了嗎」?陸山民審視的看著魏無羨,不過魏無羨的反應很正常,看不出任何破綻。

魏無羨只是愣了一下,接著又是一陣哈哈大笑,「小師弟,你的腦洞太大了吧,為什麼呀?田衡吃飽了撐著了閑得慌費這麼大心思在你身上?我告訴你,那些人在天京都算是大人物了,你知道他們一天有多少事情忙不過來嗎」。

說著勸慰的說道︰「小師弟,你現在是草木皆兵,疑神疑鬼,再這樣下去,我擔心里會得神經病」。

為什麼,這也是陸山民正思考的問題,他實在無法相信田衡的那個理由,就因為他父親二十多年前和田家那點淺薄的交情,就為了所謂5

歲小孩兒對英雄的崇拜。這種話山里人說出來他信,田衡說出來怎麼都覺得不太可信。

陸山民從魏無羨身上看不出任何撒謊的痕跡,想了半天,也想不到魏無羨要撒謊的理由。

想到自己連魏無羨都懷疑,不禁搖了搖頭,長時間的神經緊張,讓他疑神疑鬼,看誰都覺得有問題。

回想起納蘭子建剛才說的話,陸山民心里暗罵納蘭子建陰險,自己之所以現在變得草木皆兵,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納蘭子建故意給他放了太多的煙霧彈。這人的手段還真是讓人防不勝防。

陸山民並沒有將田衡的事情告訴魏無羨,靜靜的躺在座椅上思考今晚發生的事情。

魏無羨見陸山民臉色不是太好,說道︰「小師弟,你的精神壓力太大了,我認識一個很不錯的心理醫生,要不明天我帶你去看看」。

陸山民皺了皺眉,「你真當我有神經病」?

「哎,這種病其實很正常,大多數人都有,就跟感冒發燒一樣,人家國外精神病診所就跟衛生院一樣普及,沒什麼好忌諱的」。

陸山民沒有理會魏無羨,腦海里繼續想著納蘭子建的事情,如果上次救小妮子勉強可以用納蘭子建有不可告人的陰謀來解釋,那今晚的事情陸山民就更加想不通,為了小妮子跟魏無羨打架,在胡同里還慎重的警告看好小妮子,那眼神不像是故弄玄虛。

陸山民緩緩閉上眼楮,每當想到這個人就讓他頭疼,這是個讓他永遠猜不透想法的人。唯一能想通的就是納蘭子建一方面想利用他查出影子,一方面又害怕他強大起來對納蘭家不利,一方面合作,又一方面制衡。想到最後,唯有用納蘭子建在故意亂他心神來解釋,心理戰一向是他慣用的伎倆。

至于田衡,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應該是沒有惡意,明天就去慈航庵看看,看能不能查到一些關于當年更多的細節。

回到出租屋,小妮子正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看蠟筆小新,笑得在沙發上打滾。這丫頭算是賴在了這邊,死活也不肯回她自己的出租屋。

小妮子一把將陸山民拉在沙發上坐下,「山民哥,太好笑了,笑死我了」。

陸山民只是淺淺的笑了笑,他今天有些累,實在笑不出來。當然不是身體累,以他現在的身體素質一兩天不睡覺也沒關系,主要是心累。以前以為東海的人就足夠難打交道,現在發現,相比于天京,東海的人算是比較直爽的了。天京的這些人,說話做事講面兒,什麼事都端著,什麼話都不放在明面上說,不管別人說的是好話還是歹話,都要靠猜。人心隔肚皮,哪里有那麼容易猜,哪怕他自詡看人看事已經很有經驗,但打交道的這些人又有哪一個不是高手。

「小妮子,你覺得魏無羨這個人怎麼樣」?

小妮子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笑道︰「是頭肥豬,可以宰一頓」。

「我是說人品」。

「人品」?小妮子眨了眨大眼楮,半晌之後說道︰「人品又不能當飯吃,沒想過」

慈航庵,地處偏遠郊區,雖然年近年關,香客也並不算多。陸山民和小妮子沿著山道而上,一路上只零零落落看到幾個來往的人。

庵里冷冷清清,只有一座簡陋的大殿、一座算不得寬敞的偏殿,和一排低矮的禪房,遠遠比不上城里那些寶相莊嚴的寺廟。

上了香,拜了佛,捐了香油錢,陸山民直接向庵里的住持表明了來意。

住持將兩人帶到了偏殿,陸山民看見一個身穿比丘尼長袍的尼姑正盤膝坐在一個蒲團上謄抄經文。

陸山民上前雙手合十行了個禮,「妙相大師,我是田衡介紹來的」。

妙相握著毛筆的手停頓了一下,緩緩抬起頭,當看到陸山民的那一刻,眼中浮現出一抹驚喜和激動,隨之又很快恢復了淡然。

陸山民這個時候才看清了她的長相,五官圓潤、皮膚白皙,長得極為漂亮,除了眼角的魚尾紋表明她已經不再年輕,看上去比大多數年輕女子更為好看。特別是常年出家為尼,身上有股不食人間煙火的淡雅之氣,另人一見難忘。

「施主是、」?

「我叫陸山民」。陸山民含笑淡淡道。

「你姓陸」?!妙相的聲音明顯顫抖了一下。

陸山民半跪在蒲團上,淡淡的看著神色明顯有些激動的妙相。

「對,當年我僥幸活了下來」。

妙相雙手合十,雙眼緊閉,嘴里吟唱了一聲,「阿彌陀佛」。

「大師,能給我講講當年的事情嗎」?

妙相緩緩睜開眼楮,一臉的慈祥。「道一和黃金剛沒告訴你嗎」?

陸山民搖了搖頭,「黃爺爺在前兩年已經去世了」。

妙相哦了一聲,臉上看不出明顯的情緒。「外家巔峰老來一身傷病,我記得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就快到六十歲了,那個時候每逢刮風下雨,他的四肢關節就會疼痛難忍。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他也不再了」。

「我想他們有些事情沒告訴我,是想讓我自己探個究竟」。

妙相盯著陸山民看了一會兒,再次閉上雙眼,「往事如風已散去,何必糾結。」

「大師,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爺爺到死心都無法安寧,不查清楚,我也同樣會一生不得安寧」。

「一切都是天命,種什麼樣的因得什麼樣的果,回去吧,離開天京,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大師,你與我父親是故交,你難道想讓他死得不明不白嗎」?

妙相淡淡的看著陸山民,「既然活下來了,就好好活下去,你父母也不會希望你再次卷入進來」。

「大師,我不知道便罷了,現在已經知道,你叫我如何好好的活下去」。

「阿彌陀佛,你走吧,我這里除了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並沒有你想得到的答案」說完閉上眼楮,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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