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8章  你對好人的要求還真低

咖啡散發出濃郁的香氣,充盈整間包房。香氣入鼻,讓她從剛才的震撼中平復了些許。

兩人相對而坐,她本有很多話想說想問,比如這幾年過得好不好,比如剛才那個老人是誰,比如剛才那個長得像仙女卻散發著這恐怖氣息的女孩兒是誰,比如打算怎麼對待那個老人和中年男子。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話到嘴邊又覺得問這些問題沒有任何意義。

她很高興陸山民還記得她,還在乎她,也很激動此刻的重逢,但剛才發生了那場戰斗太過震撼,讓她意識到兩人已經徹底成為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這種感覺很不好,抬頭看著陸山民,近在咫尺,卻有種遠在天涯般的感覺。

陸山民面帶微笑,安靜的看著張麗,今天的事情帶給她太大的沖擊,她需要時間慢慢消化。雖然四年沒見,其實他對張麗這幾年的信息了解得清清楚楚。在東海,要掌握一個普通女子的信息,對于他來說太簡單不過了。

他知道張麗有種樸實的自知之明,這一點其實和他有些像,一心只想踏踏實實做好自己的事,不好高騖遠,不盲目追求,更不會為了所謂的榮華富貴不擇手段,這也是為什麼當年她一直勸導他走正路,踏踏實實學一門安身立命的技術的原因。

但他的境遇不一樣,因為是陸晨龍的兒子,他的命運並不能完全由自己掌控,哪怕是現在依然不能。

「麗姐,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張麗笑了笑,以前對陸山民的人生規劃指指點點,但現在,她哪還有資格去指點評論,但這不等于她就認可陸山民現在走的路。

「今日所見,更加證明了一個道理,任何光鮮亮麗的背後,都有著常人難以看到的風險。地位越高,能力越大,在享受聚光燈的同時,所承受的東西也更加沉重」。

陸山民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欲帶皇冠,必承其重。」

張麗沉默了半晌,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打算怎麼處理那個老人和中年男子」。

陸山民皺了皺眉,沒有問答。

張麗嘆了口氣,面色凝重。「山民,我知道我現在已經沒有資格和能力去評論你的人生」。

「麗姐」?陸山民心下微痛,有種說不出的難過。

張麗接著說道︰「但是我還是想說,當年我苦口婆心勸你走正路,就是怕你在歧路上越走越遠。我知道你早晚會月兌穎而出,但同時也害怕你越來越成功。當年你只是和一群地痞流氓打架,現在你能力更大了,地位更高了,卻開始殺人了」。

說到殺人兩個字,張麗臉頰不自覺顫抖了一下。

「這個世界上確實存在不公,也確實存在著黑暗的一面,但總體來說是有規矩法律可循的,也許你覺得是在與黑惡勢力斗爭,也許你覺得你是正義的化身,但是在不知不覺間,或許你變得和他們已經沒有了區別」。

陸山民心里刺痛了一下,緩緩道︰「麗姐,我只是為了活下去」。

張麗搖了搖頭,「活下去有很多方法,並不一定非要殺人」。

陸山民本想解釋不殺他們左丘就會死,但是他沒有解釋,他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結下去。

「麗姐,你是我出山以後第一個真心對我好的人」。

張麗喝了口咖啡,平復了一下心情,淡淡道︰「第一個遇到的人總是讓人印象深刻,你也是我到東海以後第一個真心對我好的人」。說著笑了笑「陳坤和黃梅不算,他們是我大學同學」。

陸山民笑著點了點頭,「那個時候雖然過得窮點苦點,但大家心里都敞亮,身體雖然累了點,心是輕松自由的」。

張麗本想再勸一勸,不過她知道要是能勸動當年就勸住了,她也不想破壞這次難得的重逢氣氛,淺淺笑道︰「那個時候你確實挺累的,晚上深更半夜烤燒烤,白天一大早又去工地上打工。」

陸山民望向張麗,猶豫了片刻說道︰「麗姐,坤哥現在在我這里」。

張麗笑了笑,「我知道,他聯系過我」。

「麗姐,要不、、」

張麗搖了搖頭,打斷了陸山民的話,「我很喜歡我現在的生活」。

陸山民沒有再勸,淡淡道︰「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助的,你可以直接去山海大廈找阮玉」。

張麗低頭捧著咖啡杯,笑容嫣然,她知道陸山民是想照顧她幫助她,但她並不需要具體的幫助,陸山民有這個信她就很滿足了。

「山民,並不是我害怕卷入你那些是是非非,當初我離開也是不想成為你的拖累,就像今天,我不想成為別人要挾你的砝碼」。

陸山民嗯了一聲,其實他內心深處也不想張麗卷入進來。

張麗抬起頭笑了笑,「山民,我明白,這幾年你沒來找我,其實是在保護我,以前我有些誤會你把我這個姐姐忘了,但經過今天,我知道你是在保護我」。

陸山民呼出一口氣,心里一陣輕松,笑道︰「麗姐,等我打出一片太平的時候再來找你,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幫我」。

張麗臉上浮現出燦爛的笑容,「好,那個時候你不來找我,我也會去找你」

「山民哥,她就是前幾天你向我提起過的那個姐姐」。

「嗯,她教了我很多東西,在我最困難的時候給了我很大的幫助」。

「哦,那你為什麼不把她接過來,就像陳坤一樣」。

「每個人有每個人想要的生活,並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殺人像殺豬一樣毫無壓力,她只想過普通人的生活,我不該去打擾她」。

「山民哥,她是不是喜歡你」?

陸山民皺了皺眉,「別瞎說,我和她相識于微末,曾經又一起共過患難。她把我當成好朋友,也把我當成弟弟般看待」。

小妮子歪著腦袋想了想,哦了一聲,又說道︰「山民哥,你說是不是有人在暗中幫助我們」?

陸山民皺了皺眉,剛才大戰之時,他也隱隱感覺到在遠處有另外幾股氣息波動,那個時候他就懷疑在不遠的地方正進行著另外一場大戰。

「調查左丘的信息是一項龐大而復雜的工程,龐勝義應該還帶著不少其他人,看來今天到民生西路的不止他們兩個人,還有其他幾波人散布在民生西路其他地方,這里的戰斗氣息必然讓那些人中的高手感知到」。

「哦,但是誰會這麼好心幫我們」?

陸山民笑了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納蘭子建吧」。

「啊」?「他不是納蘭家的人嗎」?

陸山民皺了皺眉,「他是個讓人捉模不透的人」。說著會心一笑,這下可以暫時下心來,有納蘭子建主動背鍋,納蘭家不會再懷疑左丘。

小妮子搖晃著腦袋想了半天,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干脆也就不想。笑著說道︰「山民哥,我們去吃大餐慶祝一下」。

「慶祝什麼」?

小妮子咯咯一笑,「今天殺了一個搬山境後期後階,還殺了一個易髓境後期巔峰,這是我殺過最厲害的人,當然要慶祝一下」。

陸山民笑了笑,後背的一掌到現在還陣陣發痛,體內的氣機四處亂竄還沒平靜下來,要不是從小 面下餃子練就了強悍的抗擊打能力,那易髓境後期巔峰的一掌恐怕就能要了他的命。今天這一戰完全是僥幸,要不是中年男子輕敵,要不是龐勝義剛好身在空中讓小妮子打了個措手不及,正面對抗的話,勝敗還真難說,更別說能殺了兩人滅口。

「都處理干淨了吧」。

小妮子得意的點了點頭,「當然,爺爺說我是天生的殺手,不會留下痕跡的」。

「走吧,山民哥請你吃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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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明月湖畔,托著腮,靜靜的盯著湖里的魚鳧,納蘭子建百無聊賴。

納蘭振邦怒氣沖沖的一腳踢飛魚竿,「你不知道這湖里的魚不能釣嗎」?

納蘭子建笑呵呵的拍了拍手,「釣都釣了,再釣一兩條有什麼關系」。說著指了指旁邊的小桶,「大伯,今晚讓阿英露兩手你嘗嘗,她燒的魚特別香」。

納蘭振邦冷哼一聲,怒目瞪著嬉皮笑臉的納蘭子建,他發現這個佷子已經月兌離了他的掌控。

「我跟你說過,做任何事情都要以不損害納蘭家為前提」。

納蘭子建好不以為意,淡淡道︰「大伯的話我記得,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我姓什麼」。

「是不是你通知陸山民龐勝義要去東海」?

納蘭子建撿回魚竿,再次上餌甩了出去,「他又不傻,不用我通知也猜得到」。

納蘭振邦眉頭緊皺,「這麼說來,左丘真是陸山民的人」。

納蘭子建抬頭望著納蘭振邦,「大伯,你別擔心,左丘是真心想讓子冉上位」。

納蘭振邦內心驚駭不已,沉默了良久,說道︰「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會對家族造成多麼大的傷害」。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陸晨龍和黃金剛的死與納蘭家月兌不了干系,就當先還點利息吧」。

納蘭振邦怔怔的看著納蘭子建,「龐勝義是納蘭家的人,龐志遠更是老爺子最信任的人」。

納蘭子建依然風輕雲淡,「做生意哪有不付出成本的,一點小小的損失算不了什麼」。

納蘭振邦心有余悸,「你以為你能騙過所有人嗎」?

納蘭子建淡淡一笑,「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我就是要讓爺爺知道是我算計死了龐勝義,他越認定是我干的,就越相信左丘」。

說著站起身來,反常嚴肅的說道︰「大伯,掙月兌影子的束縛不是件簡單的事情,任何人想獲得自由都得付出代價,納蘭家也不例外」。

面對納蘭子建的目光,納蘭振邦第一次感到有些可怕,「告訴我,你從什麼時候就開始布局了」?

納蘭子建笑了笑,「大伯,記得我十六歲生日的時候你和我說了什麼嗎,你說納蘭家是一頭被套了繩子的猛虎,你還記得當時我怎麼說的嗎,我說總有一天我要斬斷那根繩子」。

納蘭振邦像看妖怪一樣看著納蘭子建,一個十六歲的孩子,在那個時候就察覺到了影子,簡直不可思議到了極致。

納蘭子建繼續說道︰「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暗中培植了自己的勢力。你猜得沒錯,龐勝義的死跟我月兌不了干系,我早就派人守在那里,只要他發現左丘的信息,就注定要死。只不過我沒想到陸山民這小子還挺聰明,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我負責把其他人阻擋在外,他負責親手干掉龐勝義」。

說著笑了笑,「我這個表妹夫跟我挺有默契的」。

納蘭振邦嘆了口氣,「你這是在挑戰老爺子的底線」?

兩人正說著話,一股凝實的殺氣奔涌而來,不遠處,一個身著灰以的老人飄然而至。

阿英身上氣勢頓時勃發,雙眼殺氣斗升,上前兩步攔住了來人。

納蘭子建看著龐勝德噴火的雙眼,呵呵一笑,「阿英啊,不得無禮,對勝德叔要有禮貌」。

阿英這一次沒有听納蘭子建的話,依然橫在中央,雙目冰冷的瞪著龐勝德。

龐勝德殺氣未減,冷冷道︰「三公子,我有些疑問,還請解惑」。

納蘭子建淡淡一笑,「我知道,以勝義叔的境界,幾乎不可能被伏擊而死,再加上身邊帶著那麼多人,更加不可能死。你在想是不是有內鬼」。

龐勝德雙目圓睜,目光凌厲的盯著納蘭子建,「那你到底是還是不是」。

納蘭子建緩步上前,繞過阿英直面龐勝德,目光平靜的凝視著他那雙殺人的眼。

阿英上前一步緊張的全身戒備,納蘭振邦也心里一緊,下意識上前兩步。

「勝德,你別亂來」。

納蘭子建語氣突然變得冰冷,「殺一條狗,我需要向另一條狗解釋嗎」。

龐勝德老臉扭曲,雙拳握得  作響,阿英氣勢全開,隨時準備搶先動手。

「為什麼」?龐勝德最終忍住沒有動手,聲音因憤怒而有些顫抖。

納蘭子建冷冷一笑,「因為你們都想當影子狗,而我和陸山民都想挖出影子,殺一個龐勝義納投名狀結交一個盟友,穩賺不賠。這個解釋你滿意了嗎」。

「你,你,你是個瘋子」!!

「咳咳咳咳咳」,納蘭文若捂著嘴一陣劇烈咳嗽,放下手掌,手心已是殷紅一片。

龐志遠一把抓住納蘭文若的手,心亂如麻。「少爺,你要保重身體」。盡管納蘭文若已經九十多歲,他還是習慣性的叫他少爺。

「致遠,我對不起你」。

龐志遠面色痛苦,「少爺,這件事不見得和三公子有關,你不要太自責」。

「不要再為那個孽畜說話了,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他,他是鐵了心要和陸山民站在一起,連自家人也不放過,簡直是豬狗不如」。

龐志遠神色暗淡,他已經快到一百歲,這世界上已經沒多少事情能扣動他的心弦,但兒子的死,讓他感受到了久違的悲傷和痛苦。

一個黑色西裝的男子從外面快步走了進來,在兩人五米開外呈九十度鞠躬彎腰。

「老爺、龐爺,經過對回來的人逐個詢問,問清楚了事情的經過」。

「說」。納蘭文若有氣無力的吐出一個字。

「有人在上個星期告訴龐爺左丘可能出現在民生西路出現過,之後龐爺帶著人去民生西路探個究竟,哪知道這是個陷阱,親手殺死龐爺的應該是陸山民的人,在外圍阻截龐爺手下其他人的應該是另一伙人」。

納蘭文若仰面朝天,雙眼微閉。「引誘勝義進入埋伏圈,里通外敵殺人,除了他還會有誰。納蘭子建,你以為你能騙過所有人嗎」!說著又是一陣劇烈咳嗽。

龐志遠朝西裝男子揮了揮手讓他離去,伸開手掌緩緩吐出內氣替納蘭文若按摩。

納蘭文若睜開雙眼,「致遠,讓勝德提他的人頭回來見我」。

龐志遠手抖了一下,趕緊跪在了納蘭文若身前,老淚縱橫。

「少爺,我龐志遠一介武夫,有納蘭家的庇護才有了今日的龐家,勝義是陸山民所殺,跟三公子毫無關系」。

納蘭文若顫抖著扶起龐志遠,亦是老眼渾濁。

「致遠,我怎麼對得起你啊」

「少爺,你這是何苦呢」?

納蘭子建背著手,欣賞著不遠處一個女學生曼妙的身材。

「哎,左丘現在還不能死,我不這樣做,他早晚會被挖出來」。

「但是爺爺那里怎麼交代」?

納蘭子建眉頭微皺,「百善孝為先,我逆爺爺之意一意孤行,早就不孝了,也早就不善了」。

「少爺,你不用太自責,你也是為了納蘭家好」。

「是啊,大家都是為了納蘭家好」。

「少爺,我覺得你是對的,納蘭家不能因為安逸就去習慣套在脖子上的枷鎖」。

納蘭子建轉頭看著阿英,「阿英啊,你覺得本少爺是不是個好人」?

阿英毫不猶豫的點頭,「當然是」。

「哎,你對好人的要求還真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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